灵犀阁,万象天穹殿内,盛宴的气氛在战舞结束后,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缓的间歇期。仙乐转为悠扬舒缓,宾客们三三两两交谈,品评仙肴,气氛融洽,却似乎缺少了能将所有人情绪再次点燃的焦点。高台之上,颜爵司仪表面维持着镇定,心中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等待着默王妃的“援手”。
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暗流开始涌动。
依偎在水清漓怀中的默,缓缓睁开了那双一直半阖着、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狐狸眼。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轻轻从水清漓怀中坐直了身体。
她没有看颜爵,也没有看任何人。她的目光,平静地投向大殿中央那片空旷的区域,那里还残留着方才战舞的肃杀余韵。
下一刻,她做了一个让所有宾客都感到意外的举动。
她缓缓站起身。
动作优雅,从容不迫。
她一袭水蓝色的流仙裙曳地,如同静水流动。她没有施展任何华丽的仙法,也没有散发出磅礴的威压,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却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因为她起身的瞬间,一直静坐如山、气息与整个仙境本源隐隐共鸣的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并未阻拦,也未言语,只是那深不见底的瞳孔中,倒映出她的身影,仿佛在无声地……默许?甚至是……期待?
虚空之中,水龙发出一声极其低沉、却带着一丝兴奋与守护意味的龙吟!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来!就连一直低调隐匿的禁忌之地几位,世王那深邃的目光,也似乎穿透了虚空,落在了默的身上。
颜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又带着无比的期待!‘来了!默王妃要出手了!’
在万众瞩目之下,默莲步轻移,缓缓走向大殿中央。她步履从容,脸上带着一丝恬淡而自信的微笑。当她走到场地中心时,她停下了脚步。
然后,她做了一个更让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伸出右手,纤细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在空中轻轻一划!
没有光华万丈,没有仙力澎湃。
只见一缕极其精纯、凝练如水的水蓝色仙力,自她指尖流淌而出,并未化作神兵利刃,而是……迅速凝聚、塑形!最终,在她手中,化作了一柄……通体由最纯净的“若水之精”凝结而成、样式古朴、毫无锋芒、甚至显得有些……朴素的木剑!
木剑无锋,大巧不工!
此剑一出,不少见识广博的仙子眼中都闪过一丝讶异!以水凝剑不难,但将水元力凝聚到如此内敛、如此返璞归真的地步,化作一柄看似凡铁、实则蕴含无尽水韵的“木剑”,这需要对水之本源有着何等精妙的掌控力?!
‘小样儿,’ 默手持木剑,心中冷笑一声,狐狸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剑舞!’
‘我说过了,我的剑,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清漓教的!’
就在木剑成型的刹那——
“咚——!!!”
一声远比之前战舞更加沉浑、仿佛源自大地心脏的鼓声,毫无征兆地,轰然炸响!这鼓声不似战鼓般激昂,却带着一种古老的、沉重的、仿佛能镇压时空的韵律!
紧接着,乐声再起!却不再是沙场的号角与胡笳,而是……如同万丈深海之下,暗流涌动发出的低沉轰鸣!是冰川移动时发出的亘古摩擦之音!是暴雨降临前,乌云中积蓄的雷霆闷响!
这乐声,磅礴!浩瀚!深邃!带着一种静水流深、却蕴含毁天灭地之威的恐怖意境!
乐声起,默动了!
她没有像之前的仙将那样奔腾跳跃,她的动作,极其缓慢,极其舒展。
起手式——【静水无波】。
她只是简单地持剑而立,剑尖斜指地面。但就在她站定的瞬间,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种无形的、沉重如山的“静”之意境,以她为中心弥漫开来!仿佛她脚下不是玉砖,而是万丈深渊!她手中不是木剑,而是定海神针!
所有宾客的心神,都不由自主地被这股“静”所吸引,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剑势一变——【暗流涌动】。
她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木剑划出一道看似随意、却暗合天道轨迹的圆弧。没有剑光,没有风声,但所有修为高深的仙子,都仿佛“看”到了!看到以她为中心,无形的“水流”开始缓缓旋转,越来越快,形成了一道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空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扭曲声!
再变——【惊涛骇浪】!
默的身形依旧未动,但她手中的木剑却骤然加速!化作一片模糊的虚影!不再是简单的圆弧,而是如同怒海狂涛,一浪高过一浪!剑势层层叠叠,汹涌澎湃!明明没有动用丝毫仙力,却让观者产生了一种置身于狂风暴雨、惊涛骇浪之中的窒息感!
‘看到了吗?’ 默在心中冷喝,‘这才是力量的运用!不是表面的狂暴,而是内在的奔流!’
剑势再变——【水龙吟】!
默终于动了!她一步踏出,身随剑走!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奔腾的水流!木剑刺出,无声无息,却仿佛有一条无形的水龙自剑尖咆哮而出,张牙舞爪,欲要撕裂虚空!那股一往无前、洞穿一切的锋芒,让在场所有剑修(如金离瞳)瞳孔骤缩!
‘清漓的突刺……便是如此!’
【冰封千里】!
剑势陡然由极动转为极静!默的身影凝立,木剑横于身前。一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凭空而生!大殿内的温度骤降!空气中凝结出细小的冰晶!这不是法术,而是剑意引发的天地异象!
【上善若水】!
就在寒意达到顶点的瞬间,剑势再变!所有的冰冷、所有的狂暴、所有的锋芒,瞬间消散于无形!默的身影变得无比柔和,木剑轻飘飘地挥洒,如同春风拂柳,细雨润物。但在这极致的“柔”中,却蕴含着化解一切、包容一切、滋养一切的磅礴生机!
刚柔并济,动静相生!
默的剑舞,没有杀伐之气,没有固定的招式,有的只是对“水”之真意的诠释!是静水的深邃,是暗流的凶险,是惊涛的磅礴,是寒冰的凛冽,是春雨的温柔……它将水的千变万化、水的至柔至刚、水的毁灭与生机,演绎得淋漓尽致!
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无上大道至理!都带着一种……让所有仙子都感到熟悉而又心悸的……意境!
渐渐地,所有仙子的目光都变了!
从最初的惊讶,到震撼,再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与……敬畏!
因为他们仿佛在默的剑舞中,看到了……另一个身影!
一个静坐时如万丈玄冰,动时如四海翻腾的身影!
一个执掌水之本源,一念可化甘霖,一念可覆乾坤的身影!
一个……他们或敬畏、或崇拜、或忌惮的——静水湖之主,水清漓的身影!
尤其是那剑意中蕴含的静水流深、包容万物却又暗藏无尽威严的意境,与水清漓平日给人的感觉,何其相似!不!简直就是一脉相承!是另一种形式的……展现!
‘是水王子殿下!’
‘这剑意……是水王子的道!’
‘默王妃……她竟然将水王子的剑道,演绎到了如此境界!’
无数仙子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金离瞳握紧了拳头,眼中战意与凝重并存;庞尊周身雷光收敛,神色严肃;时希眼中时光长河仿佛在倒流;黎灰嘴角玩味的笑意消失,变得深邃;冰璃雪冰雪般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就连隐匿的世王,那深邃的目光也似乎更加幽深……
高台之上,水清漓静坐依旧,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场中舞剑的身影。但他那冰封般的唇角,却几不可察地、缓缓向上弯起了一个清晰的、带着无尽纵容与……一丝难以言喻的骄傲的弧度!
当默最后一式【万川归海】收剑而立,木剑悄然消散于无形时,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场震撼心灵的剑舞意境之中,无法自拔!
片刻之后——
“哗——!!!”
如同海啸般的掌声,骤然爆发!响彻云霄!经久不息!
所有仙子,无论修为高低,无论立场如何,都发自内心地、用力地鼓着掌!脸上充满了激动、震撼与敬佩!
这掌声,是对默王妃剑舞的最高赞誉!
更是对那位静水之主无上剑道的……间接致敬!
颜爵司仪激动得热泪盈眶!‘成了!真的成了!默王妃!您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默站在大殿中央,微微喘息,脸颊因运动而泛着红晕,但狐狸眼中却闪烁着璀璨如星的光芒!她迎着漫天掌声,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高台之上,那个静坐的冰蓝色身影上。
四目相对。
一切尽在不言中。
‘清漓,’ 她心中默念,嘴角扬起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我跳得……可还好看?’
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中,那抹骄傲与纵容的笑意,愈发清晰。
虚空之中,水龙发出一声震彻寰宇的、充满了无尽自豪与喜悦的龙吟!
静水之舞,惊世之剑!
王妃一舞,倾动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