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默王妃那番半是安抚、半是警告的“日常照旧”论调,以及水清漓那“自然”二字的最终背书,灵犀阁内那几乎要凝固成实质的沉重气氛,终于稍稍松动了一些。尽管众阁主心中依旧翻江倒海,五味杂陈,但至少表面上,他们获得了一个暂时喘息和消化这惊天巨变的空间。
默王妃宣布散会,语气轻松,仿佛刚才那场颠覆信仰、重塑格局的会议,不过是一场寻常的讨论。然而,却没有一位阁主立刻动身离开。他们依旧僵立在原地,目光复杂地望向高台,望向那三位决定着一切的存在——世王、水清漓,以及那位看似娇憨、实则手段通天的默王妃。
他们需要时间,需要确认,需要……一个更明确的信号,来告诉自己,未来的路究竟该怎么走。
就在这微妙的、无人离场的沉寂时刻,默王妃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她轻轻“啊”了一声,仿佛一个刚刚完成重要工作、却又发现了一个细节问题需要请示上级的员工。
她摊开白皙的手掌,心念微动。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响起,那枚散发着幽暗深邃光芒、蕴含着恐怖毁灭威压、象征着幕天阁至高权柄的——幕天令,再次缓缓浮现在她的掌心之上。
令牌上,“幕天”二字如同活物般流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与之前那枚祥和纯净的“灵犀令”相比,它充满了古老、威严与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
默王妃低头,仔细端详着掌心的幕天令,狐狸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她的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令牌表面,仿佛在感受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与沉重历史。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先是落在身边的水清漓脸上,带着一丝询问;接着,又转向旁边那如同深渊般静默的世王,眼神中充满了恭敬与请示。
她微微歪着头,用她那特有的、清亮又带着点天真困惑的语气,发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却直指核心、关乎“名分”与“法统”的灵魂拷问:
“清漓,世王哥哥,”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传入每一位仙子的耳中,“那……这令牌,以后是以现在这个‘幕天令’的样子存在呢?还是……变回之前那个‘灵犀令’的样子存在呢?”
这个问题,看似只是一个关于令牌形态的细节问题,但其背后所蕴含的深意,却让所有刚刚稍有松懈的阁主,瞬间再次绷紧了神经!
令牌的形态,象征着权力的归属与性质的界定!
如果继续保持“幕天令”的形态,那就意味着,从今往后,灵犀阁的最高权柄,将公开以“幕天阁”的名义行使!这意味着彻底的“拨乱反正”,意味着禁忌之地的意志将毫无遮掩地凌驾于灵犀阁之上!灵犀阁将名存实亡,彻底沦为幕天阁的附庸甚至分部!
如果变回“灵犀令”的形态,那是否意味着,虽然内部权力核心已经易主,法则已经更迭,但对外仍将维持“灵犀阁”的表象?这是一种策略性的伪装?还是某种程度上的妥协?是为了维持仙境表面的平衡与稳定,避免引起更大的动荡?
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选择!它决定了未来灵犀阁(或者说幕天阁)将以何种面目示人,将如何与仙境各方势力相处,将如何定义自身的存在!
所有阁主的目光,都死死地盯住了高台之上,等待着那两位至高存在的最终决断。连昏迷的颜爵似乎都因这凝重的气氛而微微抽搐了一下。
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静静地落在默掌心的幕天令上,目光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侧首,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世王。
显然,在这个关乎“名分”根本的重大问题上,最终的决定权,在世王手中。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世王那宽大的斗篷,纹丝不动。兜帽下的阴影,如同亘古不变的深渊,吞噬着一切光线与窥探。
然而,一股更加宏大、更加古老、更加接近法则本源的意念,再次如同无声的潮水,缓缓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万象天穹殿。
这一次的意念,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准”字,而是更加清晰、更加具体的信息流,直接烙印在每一位仙子的心神深处:
【名实相符,何须遮掩。】
【幕天令,即为法统。】
【灵犀阁,已成过往。】
意念中的信息,冰冷、绝对、不容置疑!
名实相符,何须遮掩!——既然本质已是幕天阁,何必再挂灵犀阁的招牌?
幕天令,即为法统!——幕天令才是真正的、唯一的权力象征!
灵犀阁,已成过往!——灵犀阁的时代,结束了!
世王的意志,清晰无比!他选择了彻底的正名!不要虚伪的掩饰,只要赤裸裸的力量与法统!
他要让幕天阁的意志,光明正大地凌驾于仙境之上!
随着世王意念的落下,默掌心的那枚幕天令,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幽暗的光芒骤然炽盛!“幕天”二字如同燃烧的黑色火焰,散发出更加恐怖、更加纯粹的毁灭威压!它不再有丝毫灵犀之力的残留,彻底成为了禁忌之地权柄的象征!
与此同时,整个万象天穹殿,似乎都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共鸣!殿内那些原本象征着灵犀阁平衡与守护的符文、雕刻,其光芒都瞬间黯淡了下去,仿佛被一股更古老、更强大的力量所覆盖、所同化!
灵犀阁,从里到外,从名到实,在这一刻,被彻底宣告……易主!
默王妃感受着掌心令牌那更加凝实、更加霸道的毁灭气息,以及大殿内那无声的变迁,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敬畏、兴奋与“果然如此”的了然笑容。
她收起令牌,对着世王的方向,恭敬地微微颔首:
“默明白了。”
然后,她转向下方面如死灰的众阁主,用清脆的声音宣布了最终的决定:
“即日起,灵犀阁最高信物,为幕天令。”
“诸位,可记住了?”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新的法统的威严。
众阁主心神俱震,彻底明白了未来的方向——再无灵犀,唯有幕天!
而高台之上,水清漓对于世王的决定,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那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万年冰川,悄然移动了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