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天穹殿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聚焦在花翎身上,聚焦在她那只微微颤抖、却坚定指向星尘的纤纤玉指上。
高台之上,世王那深渊般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汐,悄然涌动,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与……期待?水清漓静立一旁,冰蓝色的眼眸深邃无波,却也将场中的一切尽收眼底。冰璃雪清冷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复杂的微光。默王妃则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意,如同看戏的观众,等待着好戏开场。
而风暴的中心——九阶法相星尘,此刻已瘫软在地,面如死灰,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他感觉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鱼肉,生死完全系于花翎一念之间。这种被更高权柄绝对支配的恐惧,远胜于任何直接的武力威胁。
花翎承受着这巨大的压力,指尖的颤抖愈发明显。她虽已下定决心接受现实,但让她骤然行使这等生杀予夺的大权,尤其是面对一位同阶(至少曾经是)的法相,内心的挣扎与不适感依旧强烈。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该如何下达这第一个“命令”。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又响起了。
是默王妃。
她看着花翎那副欲言又止、气势不足的模样,轻轻“啧”了一声,摇了摇头,仿佛在嫌弃自家姐姐不够霸气。她凑近花翎耳边,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全场听清的音量,如同传授心法般,笑嘻嘻地说道:
“花翎姐姐~输人不能输气势啊!你这犹犹豫豫的,怎么行?”
她拍了拍花翎的后背,给她打气:“我教你啊!很简单!”
她的语气变得轻松而笃定,带着一种“这都不是事儿”的自信:
“简单来说,你现在手握的权柄,就是这么用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花翎面前晃了晃:
“你想一笔带过,那这事儿,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她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你想小惩大诫,给他点教训,那他就是有罪,就得受罚!”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尤其是在你现在的地位上,你的意志,就是规矩的尺度!明白了吗?”
默的这番话,赤裸裸地揭示了高位权柄的本质——解释权与执行权的高度统一!规则的存在,是为了服务于执权者的意志,而非束缚执权者的手脚。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又如同恶魔的低语,冲击着花翎固有的认知,却也给她注入了一丝……底气?
是啊,既然无法逃避,既然必须行使这份权力,那为何不按照自己的心意来?畏首畏尾,反而落了下乘,徒惹人笑话。
花翎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渐渐被一种决然所取代。她再次看向星尘时,目光中少了几分不安,多了几分属于“上位者”的平静与威严。
她收回手指,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凌乱的衣襟,向前迈了一小步。这一步,仿佛踏过了某种心理障碍,她的气息也随之变得沉凝起来。
她没有立刻宣布惩罚,而是用一种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压力的语气,对着瘫倒在地的星尘,清晰地问道:
“星尘。”
她的声音不再颤抖,恢复了生命之母特有的空灵与悠远,却又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问你,” 她的目光如同两盏明灯,照向星尘,“你方才,于心中非议上位,按幕天阁律法,该当如何?”
她没有直接定罪,而是将问题抛回给了星尘自己!让他自己陈述罪责!
这一手,极其高明!
既体现了她行使权柄的“公正”姿态——并非凭空诬陷,而是依律问罪;又将最终的压力,加倍地返还到了星尘身上!让他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这比任何外来的指控都更具心理威慑力!
星尘浑身剧震!他抬起头,对上花翎那双平静却蕴含着莫大威压的眼眸,只觉得灵魂都在颤抖。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说。” 花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星尘喘不过气。
在绝对的权柄威压之下,星尘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匍匐在地,声音嘶哑,带着哭腔,颤抖地回答道:
“回……回禀……禀告……按……按律……心中非议上位,视同……藐视法统……轻则……鞭笞神魂……重则……剥夺法相之位……打入……打入深渊……”
他每说一个字,脸色就惨白一分,说到最后,几乎要晕厥过去。这律法,严苛得令人发指!
花翎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星尘说完,她才微微颔首。
“嗯,你既已知律。” 她的语气依旧平静,“那么,依你之见,本座……该如何处置你呢?”
她又将问题抛了回去!让星尘自己来“建议”惩罚!
这简直是杀人诛心!
星尘眼前一黑,差点直接魂飞魄散!让他自己说该如何惩罚自己?!这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啊!
他匍匐在地,磕头如捣蒜,声音凄厉:“属下知错!属下罪该万死!求……求您开恩!饶属下一次!属下再也不敢了!”
他根本不敢提具体的惩罚,只能拼命求饶。
花翎看着脚下痛哭流涕的星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她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花翎的最终裁决。这不仅仅是决定星尘的命运,更是花翎作为“毁灭伴侣”的第一次权柄展示,将直接定义她未来在幕天阁中的行事风格与地位!
终于,花翎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仁慈”?
“念你初犯,且今日已受倒立抄书之苦……”
她顿了顿,说出了最终的判决:
“便罚你……禁足星辰海百年,静思己过。百年之内,不得踏出星辰海半步。”
禁足百年!
这个惩罚,说重不重,说轻不轻。重在于百年光阴对于仙子而言也是不短的时间,且是禁足;轻在于,没有肉刑,没有剥夺位阶,保留了法相尊严。
这显然是一个……“小惩大诫”的处理方式。
花翎,选择了默所说的第二条路。她没有“一笔带过”,而是行使了权柄,却也在权柄范围内,留下了一丝余地。
做出判决后,花翎微微侧身,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高台之上的世王。
她在等待。等待真正的规则制定者,对她这第一次行使权柄的……最终裁定。
大殿内,气氛再次紧绷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