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内，相依的静谧被默王妃那一声轻若耳语、却又重若千钧的询问所打破。空气中弥漫的温馨气息悄然凝固，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凛冽的寒意。窗外，静水湖面依旧平滑如镜，倒映着星辰，但湖面之下，却仿佛有暗流开始涌动。
默微微仰起头，狐狸眼中那抹因“火种”思绪而泛起的冰冷戏谑已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认真的、带着征询与……全然的信赖的目光。她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水清漓那冰封般完美的侧颜，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与他的心神彻底连接在一起。
她为他谋划的方案，已然成型，完美地契合了他的行事风格与静水之主的威严。那方案中，有雷霆手段，有深远布局，有对亵渎者的惩戒，也有对未来的掌控。她相信，那便是最符合他心意的答案。
但，她更深知一点——
最终的决断权，永远在他手中。
她可以是他的智囊，是他的臂助，是他最信任的谋士，可以为他铺平道路，扫清障碍。但，那柄代表静水法则、执掌生杀予夺的权柄之剑，唯有他，水清漓，才有资格举起，并挥下。
这是对他身份的尊重，也是对他意志的绝对信任。
因此，在将方案呈上之后，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前，她需要听到他……亲口的裁决。
她需要知道，他心中所定义的“代价”，究竟是何等分量。
默的红唇轻启，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问道：
“清漓，”
她的目光，如同最纯净的冰晶，毫无保留地映照着他的眼眸。
“你认为……”
她微微停顿，仿佛在斟酌用词，又仿佛在让问题的重量充分沉淀。
“那些在人间……肆意妄为、亵渎净水、挑战自然法则的存在……”
她的语气陡然转冷，狐狸眼中寒光乍现，如同出鞘的冰刃！
“……该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代价”二字，她咬得极重！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在寂静的水榭中回荡，带着金属般的颤音。
这不仅仅是一个问题。
这是一场……审判前的最终确认！
是在询问他，对于人间那些酿成滔天大祸、玷污水之本源、险些引发两界失衡的罪魁祸首，究竟该施以何种程度的惩罚？是小惩大诫，以观后效？还是……施以雷霆，以儆效尤？亦或是……更有深意、更为残酷的……某种“惩戒”？
是仅仅惩戒首恶？还是株连其势力？是摧毁其根基？还是……从根本上“修正”其存在的方式？
这“代价”的尺度，将直接决定未来仙境介入人间的力度、方式与……最终的结果！将决定无数生灵的命运！将决定静水之怒，将以何种形态，降临人间！
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依旧平静无波，如同万古不化的寒渊，倒映着默那认真而信赖的容颜。对于默的提问，他似乎并未感到意外，也并未立刻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那目光深邃得仿佛能穿透她的眼眸，直抵她灵魂深处那份为他谋划的真心与全然的交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水榭内，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以及那悬而未决的、关乎未来的巨大问号，在无声地弥漫、发酵。
默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全神贯注地等待着。她相信，他心中自有衡量。他的答案，将是她一切行动的最终准则。
良久，水清漓那冰封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没有发出声音，但一道冰冷、清晰、蕴含着无上威严与绝对意志的意念，却如同破开冰层的暗流，直接回荡在默的识海深处：
【亵渎净水，触犯天条。】
【其罪……当诛。】
【首恶……湮灭。】
【余孽……涤净。】
【本源……重塑。】
这意念，简短、冰冷、不带丝毫情绪，却字字如律令，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与……重塑乾坤的绝对权威！
“当诛”——意味着最顶格的惩罚，形神俱灭！
“湮灭”——意味着连存在的痕迹都要彻底抹除！
“涤净”——意味着对其相关势力、影响的彻底清洗与净化！
“重塑”——意味着要对被玷污的水之本源，进行一场彻底的、法则层面的“手术”！
这，便是静水之主的态度！这，便是水清漓所定义的……“代价”！
比默方案中所设想的，或许……更加彻底！更加冷酷！也更加……符合他作为二阶法相、执掌毁灭与创造之水之本源的……绝对身份！
接收到这道意念，默的狐狸眼中，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那光芒中，有果然如此的了然，有对他决断的绝对支持，更有一种……即将并肩执行“天罚”的……隐隐兴奋与肃杀！
她微微颔首，红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却带着无尽魅力的弧度。
“我明白了。”
清漓之怒，便是静水之怒。
这代价，很公平。
那么……便依此……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