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玉平台上,静水湖本源的气息温润而浩瀚,涤荡着心神。默王妃依偎在水清漓身侧,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了远处那座被用作“囚笼”的寝殿方向。尽管隔着重重宫墙与结界,她仿佛仍能“看到”那赝品正盘踞其中,如同一条阴冷的毒蛇,玷污着那片本应只属于她与夫君的圣洁之地。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住她的心,带来一阵阵强烈的不适与……近乎洁癖般的厌恶。
(那间寝殿……) 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狐狸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戾气。(是清漓平日静修安寝之处,是我们两人最私密、最安宁的所在。)
那里的一桌一椅,一帘一幔,都浸染着水清漓清冷纯净的气息,也承载着她与他无数温馨静谧的回忆。她曾在那里为他抚琴,曾与他凭窗对弈,曾在深夜相拥而眠,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那里是水玲珑宫的核心,是水之王不设防的港湾,是她心中不容侵犯的净土。
然而现在,一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肮脏的、怀着恶意的魂魄,顶着水清漓的皮囊,正盘踞在那片净土之上!哪怕只是想象那赝品触碰过殿内的陈设,在那张他们安寝的玉榻上打坐调息(即便只是伪装),甚至可能用那双充满算计的眼睛打量过殿内的每一处角落……默就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简直是……不可饶恕!) 她攥紧了指尖,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那等污秽之物,怎配踏足清漓的寝室?怎配呼吸那里的空气?)
这种厌恶,远比面对冒牌货本人更加剧烈。因为冒犯她本人,她尚可冷静周旋,视为一场博弈。但玷污水清漓的领域,尤其是他们二人最私密的居所,这触碰到了她内心深处最不容侵犯的底线!这是一种对“家”的亵渎,对“归属”的践踏!
(待到此间事了,那赝品伏诛之后……) 默在心中发狠地想着,眼中闪烁着近乎偏执的冷光,(那间寝殿,定要彻底清理!不,是净化!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每一寸地方,都要用最纯净的九天清霖反复冲刷!用最炽烈的圣光灼烧!用最凛冽的玄冰冻结!再引静水湖本源之水,涤荡百八十回!不!千八百回也不为过!)
她甚至已经开始在脑中规划净化的步骤:首先要将殿内所有物品,无论是玉榻、案几、屏风,还是她最喜欢的那个插着水莲的青玉瓶,全部挪出,用三昧真火细细煅烧,祛除所有沾染的异样气息;然后,要将整座殿宇的结构,用蕴含净化之力的符文重新铭刻一遍;最后,再引动静水湖最深处的本源活水,如同瀑布般冲刷殿内七日七夜,直至每一块砖石、每一缕空气都重新充满了独属于水清漓的、纯净无暇的水灵仙气!
(还有那张玉榻……) 默的目光变得格外锐利,(定要换掉!不,是要彻底重塑!用万年寒玉之心重新雕琢,绝不能再留半分那赝品的痕迹!)
她绝不允许任何一丝污秽残留,玷污她家夫君的安眠之地。这已不仅仅是洁癖,更是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对王权尊严与私人领域神圣性的扞卫。
仿佛感应到她心中翻腾的激烈情绪,一直静默不语的水清漓,微微侧过头,冰蓝色的眼眸落在她紧绷的侧脸上。他虽未言语,但那目光中似乎带着一丝洞悉与……一丝几不可察的安抚。
默感受到他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戾气,但语气依旧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决,低声嘟囔道:“清漓,等这事完了,你那间寝殿,我得好好收拾收拾才行……被脏东西待过了,不住个千八百遍,我心里膈应。”
她没说“清理”,而是用了“收拾”这个更带主观色彩的词,但其中的决心,不言而喻。
水清漓闻言,并未露出丝毫意外或觉得她小题大做的神色。他静默片刻,就在默以为他不会回应这种“琐事”时,却听到他清冷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可。”
一个字,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丝纵容?
默微微一怔,抬眼看他。只见水清漓的目光已重新投向湖面,仿佛刚才只是答应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默却从他这简单的回应中,感受到了一种默契的理解与支持。他明白她的在意,也尊重她对这片共同领域的守护之心。
这份理解,如同一股清泉,悄然浇熄了默心中翻涌的怒火。她重新靠回他身边,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坚定:“嗯,到时候你可不许嫌我麻烦。”
水清漓没有回答,但揽着她肩膀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许。
默心中最后一丝烦躁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冷静的决断。(好吧,既然夫君也同意,那便更无顾忌了。) 她眼中寒光一闪。(现在,就再容忍那脏东西片刻。待收网之时,我定要亲手将他从那间殿里揪出来,连同他带来的所有污秽,一并彻底净化!)
对寝殿的执念,反而让她对即将到来的终局,更加期待了。她不仅要铲除阴谋,更要收复失地,还她和夫君一个绝对洁净、不容丝毫玷污的家。
静水湖的风,带着水汽拂面而过。默闭上眼,不再去看那令人作呕的方向。她开始在心中细细勾勒净化寝殿的每一个步骤,仿佛那场彻底的“大扫除”,才是这场风波最终、也是最让她满意的落幕仪式。而眼下,不过是黎明前最后的……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