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麟飞“拜访”碧落宫别院“听竹轩”,并成功从少主宛郁月旦手中“借”走一袋金叶子作为“北极探险经费”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极短的时间内,通过各种隐秘渠道,传到了各方势力的耳中。
这消息的细节之详尽,包括火麟飞如何死缠烂打、如何推销自己“帮忙打架”的业务、如何将“借钱”说得像“江湖救急”般理直气壮,乃至宛郁月旦最后那疑似咬着后槽牙掏钱的憋屈……都活灵活现,仿佛说书先生在现场亲眼目睹一般。
一时间,江湖暗涌的波涛,似乎都为之停滞了片刻。所有收到消息的大佬,无论立场如何,在消化完这则情报后,内心都涌起了一种极其相似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最终汇成一句话:
这操作……也太骚了吧?!
万窍斋,深庭。
唐俪辞正在抚琴,琴声空灵,试图抚平连日来因方周(小白)出现而泛起的波澜。当心腹低声禀报完听竹轩发生的一切后,他拨动琴弦的修长手指,猛地一滑。
“铮——!”
一声刺耳的破音,打破了满室清寂。
唐俪辞的手指按在微微震颤的琴弦上,良久未动。他那张殊丽绝俗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裂痕。琉璃色的眼眸中,先是闪过极度的错愕,随即化为一种深深的、带着点荒谬感的无力。
他预想过火麟飞会去找宛郁月旦的麻烦,或许会打一架,或许会闹点乱子,甚至可能把别院给拆了……但他万万没想到,这红毛小子的“麻烦”,居然是……借钱?!
还是用那种“我看得起你才找你借”的土匪逻辑去借?!最后居然还……借成功了?!
唐俪辞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他几乎能想象出宛郁月旦当时那张面具下,是何等精彩纷呈的表情。那个一向以智计深沉、优雅从容着称的碧落宫少主,恐怕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种……降维打击式的社交体验。
“他……”唐俪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就没想过,碧落宫的钱,是那么好拿的么?”
心腹低头:“据眼线报,火麟飞公子似乎……十分满意,认为宛郁少主是位‘够意思’的‘好人’。”
唐俪辞:“……” 他感觉自己的额角在跳动。
好人?宛郁月旦是好人?那这世上还有坏人吗?!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把火麟飞“祸水东引”给宛郁月旦,可能不是一步妙棋,而是一步……同归于尽的臭棋!这“火星”根本不按常理燃烧,他烧到哪里,哪里就得跟着一起“接地府”!
“继续盯着。”唐俪辞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重点……关注那袋金叶子的去向。”他现在严重怀疑,火麟飞拿着碧落宫的钱,下一步会不会干出更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风流店,某处暗室。
鬼牡丹正对着一幅巨大的堪舆图沉思,指尖划过几个关键地点。下属呈上最新情报时,他漫不经心地接过,但当目光扫过内容时,他捻动情报纸张的手指,骤然停住。
暗室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银质面具下那微微张开的、颜色极淡的薄唇。足足过了三息时间,一声极其古怪的、介于嗤笑和呛咳之间的声音,才从他喉咙里逸了出来。
“呵……咳咳……”鬼牡丹肩膀微微耸动,显然是忍笑忍得十分辛苦,“借钱?他去碧落宫……找宛郁月旦……借钱?”
他放下情报,抬手扶了扶自己的面具,似乎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活了这么多年,算计过无数人,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清新脱俗的找茬方式。
这已经不是不按常理出牌了,这简直是直接把牌桌掀了,然后问庄家:“兄弟,能不能借点钱我去买副新牌?”
“好……好一个火麟飞!”鬼牡丹摇着头,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赞赏”,“本座原以为他只是个实力强横的变数,没想到……他还是个……鬼才!”
他几乎能脑补出宛郁月旦当时那种“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经历这些?”的懵逼状态。一想到那个向来眼高于顶、喜欢躲在幕后操控一切的碧落宫少主,被一个红毛小子用“借钱”这种朴实无华的方式逼到墙角,鬼牡丹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
“看来,把这‘火星’引向碧落宫,是一步绝妙的棋啊。”鬼牡丹轻笑着,指尖在堪舆图上轻轻一点,正好落在北极的方向,“宛郁月旦现在,怕是如鲠在喉,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吧?妙极了!”
他决定,要暗中给火麟飞的北极之行……加把火。最好让这团火烧得更旺些,把碧落宫那潭深水彻底搅浑!
某处荒废山神庙,柳眼暂栖之地。
柳眼刚服下自己调配的、用以压制心魔和伤势的汤药,药味苦涩,一如他此刻的心情。当他从手下那里听到关于火麟飞和方周(他依旧拒绝承认那是“师兄”)的最新消息时,他端着药碗的手猛地一抖,漆黑的药汁泼洒出来,溅在他苍白的指尖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他去碧落宫……做什么?”柳眼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
“回主上,据说是……借钱。”手下硬着头皮回答。
“借……钱?”柳眼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空洞,仿佛无法理解这个词的含义。在他的认知里,江湖恩怨,无非是杀与被杀,算计与被算计。借钱?这是什么江湖新规矩?
当他听到火麟飞是如何“理直气壮”地借钱,甚至提出“帮忙打架”作为回报时,柳眼脸上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当他听到宛郁月旦最后居然真的给了钱时,他猛地将手中的药碗砸在了地上!
“砰!”
瓷碗碎裂,药汁四溅。
“宛郁月旦!他疯了吗?!”柳眼低吼着,眼中布满了红血丝,“他难道看不出那是个祸害?!他给钱?他这是在助纣为虐!他是在羞辱师兄!”
在柳眼扭曲的思维里,火麟飞用这种近乎无赖的方式从碧落宫拿到钱,然后带着失忆的“师兄”招摇过市,这本身就是一种对师兄莫大的亵渎!而宛郁月旦的“妥协”,更是不可饶恕的背叛!
“他们……他们都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柳眼抱着头,蜷缩在冰冷的草堆上,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混乱而剧烈颤抖。火麟飞的每一个举动,都像是在他紧绷的神经上跳舞,一次次挑战着他理智的底线。
碧落宫,听竹轩。
消息传回的速度,比宛郁月旦预想的还要快。当他听到江湖上已经开始流传“碧落宫少主慷慨解囊,资助红发少年北极寻药”的“美谈”时,他正在书房练字。手腕一抖,一滴浓墨狠狠砸在宣纸上,晕开一大团难看的污渍。
宛郁月旦放下笔,看着那团墨迹,久久无言。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了。
慷慨解囊? 他那是被逼无奈!
资助? 那叫破财消灾!(虽然灾可能更大了)
美谈? 这分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他可以想象,此刻唐俪辞一定在冷笑,鬼牡丹一定在看戏,柳眼一定在咒骂……而他宛郁月旦,碧落宫少主,江湖上最神秘的棋手之一,竟然因为一袋金叶子,成了这场荒唐闹剧中的……喜剧配角!
“火、麟、飞……”宛郁月旦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出名”过,还是以这种奇葩的方式。
他现在最后悔的,不是给了那袋钱,而是当时为什么没有直接启动听竹轩的防御机关,把那个红毛小子连同他的“小白”一起……轰出去!
而此时,事件的核心人物——火麟飞,在做什么呢?
他正带着小白,在繁华的市集上采购北上物资,花着从宛郁月旦那里“借”来的金叶子,买得不亦乐乎。
“小白!你看这狐裘!多厚实!穿上肯定暖和!”
“老板!这肉干来十斤!对,要最贵的!”
“诶?这指南针挺精致啊!买了!”
他一边买,还一边不忘对小白进行“思想教育”:“小白你看,这就叫‘朋友多了路好走’!关键时刻,还是得靠朋友帮忙!眼罩兄这人,能处!”
方周(小白)抱着一堆新买的、毛茸茸的冬衣,安静地跟在火麟飞身后,看着他挥金如土、神采飞扬的样子,虽然不太明白“能处”的具体含义,但能感觉到阿飞很开心。于是,他也微微弯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极浅、却真实存在的笑容。
这温馨(?)的一幕,通过各方眼线,再次传回了各位大佬的案头。
唐俪辞看着报告中“火麟飞盛赞宛郁月旦‘能处’”的字样,默默收起了琴,觉得今天不宜再弹。
鬼牡丹笑得更大声了,吩咐手下:“去,把‘碧落宫少主乐善好施’的故事,编成段子,在茶馆酒肆里传一传。”
柳眼又砸了一个药罐。
宛郁月旦……宛郁月旦下令,碧落宫旗下所有产业,即日起,门口一律悬挂“红发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虽然可能没什么用)。
一场因“借钱”引发的江湖集体吐槽大会,无声地落下了帷幕。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绝不是一个结束。带着碧落宫“友情赞助”的火麟飞,即将踏上的北极之旅,注定会将这场席卷所有人的骚操作风暴,推向一个……更加不可预测的高潮。
江湖,因为这团不按牌理出牌的“火星”,正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且糟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