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恩维克要塞的硝烟尚未散尽，风暴海东岸的温切斯特城堡内已暗流涌动。理查一世站在彩绘玻璃窗前，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狮首金剑。窗外，盎格鲁的玫瑰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而他的瞳孔深处却映着索恩维克城墙上的血痕——那是卡文迪许家族最后的荣耀被碾碎的画面。
“大公，各公国的大公们都已经到齐。”侍从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理查一世——这位盎格鲁公国的大公转身时，猩红斗篷扫过地上破碎的玫瑰纹章地毯——那是三天前从索恩维克运回的“战利品”。
温切斯特城堡的尖顶刺破铅灰色云层，风暴海的浪涛在悬崖下咆哮。议事厅穹顶的玫瑰彩绘玻璃将血色光影投在黑曜石长桌上，十二把镀金高背椅仿佛十二柄插进地板的断剑。
加洛林大公——卡佩家族的路易四世把玩着嵌满宝石的权杖，皮亚斯特公国波尼亚托夫斯基家族的斯瓦夫二世则用匕首削着苹果，果皮一圈圈垂落，宛如被剥下的敌国疆土。居鲁士公国来自霍亨索伦家族的腓特烈二世则端坐如雕塑，科斯蒂亚公国——波旁家族的费尔南多五世与阿尔萨斯大公——哈布斯堡家族的约瑟夫二世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而来自伊特鲁公国加里波第家族的大公——大公埃马努莱三世，则坐在阴影中一言不发，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三十七颗卡文迪许家族的头颅，现在挂在罗斯人的绞刑架上。诸位，”理查一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罗斯的獠牙已撕开东加斯庭，下一个便是你们的领地！”他猛地展开羊皮地图，索恩维克的位置被红笔画了个狰狞的叉，“如果再不联合剿灭这群雪原狼，加斯庭的玫瑰将全部凋零在冰原上！”
路易四世嗤笑一声，宝石权杖在指尖转出冷光：“盎格鲁的玫瑰凋零了，就想让整个加斯庭陪葬？要我们替你流血？！”他指尖敲了敲桌面，镶嵌的蓝宝石折射出冷光，“如果你能把风暴海峡的关税权交给加洛林，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出兵罗斯。”加洛林公国和盎格鲁公国的世仇众人皆知，当这两个家族还只是盛世王朝的一部分时，就已经爆发过严重的冲突。
“或者拿下罗斯后，分给我们每年三分之二的税收。”斯瓦夫二世将匕首插进苹果，汁液溅到地图上的罗斯疆域，“皮亚斯特的骑兵可以帮助踏平多尔布鲁基——只要报酬足够丰厚。”
理查一世额角青筋暴起。这些贪婪的鬣狗！若不是失去东加斯庭后——盎格鲁失去了最重要的兵源地，当下可能需要这群鬣狗的军队——他强压下怒火，转向了始终沉默的腓特烈二世，至于为什么不是角落里的埃马努莱三世，他知道这个联合王国中出了名的墙头草是绝对靠不住的，“居鲁士的钢铁防线号称永不陷落，难道要等罗斯人烧到勃兰登堡城下？”
腓特烈二世缓缓抬头，铁灰色的瞳孔扫过众人：“三天前，魔族已经发动了今年以来的第五十次战役进攻圣马丁要塞——这比往年的频率要高出三倍不止。”他摊开染血的战报，羊皮纸上还粘着半片破碎的鳞甲，“如果要出兵罗斯，仅凭我们手上的军队是绝对不够的，那就必定会抽调驻防圣马丁要塞的军队攻打罗斯。要真是这样，那下次会议我们讨论的将是魔族如何在温切斯特的王宫大厅里摆宴！”作为联合王国中首屈一指的军事专家，腓特烈二世的话还是比较具有建设性的。
“危言耸听！”路易四世听后却嗤之以鼻，“自从圣马丁要塞建成的数百年中，魔族啃了这么久，发动了不下十次百万军队以上的战役都无功而返。腓特烈，你现在告诉我就因为魔族多发动了几次攻城战，要塞就岌岌可危了？！你少在这危言耸听！数百年都没攻破圣马丁，倒是罗斯的投石机已经砸烂了盎格鲁的城门！”费尔南多五世突然起身，铠甲碰撞声如惊雷：“那是因为你根本没去过圣马丁要塞！科斯蒂亚的斥候在暗影大陆边境发现了魔族的巨妖军团！那些畜生往年可都没到过离要塞这么近的距离！”他甩出一卷素描，羊皮纸上狰狞的巨妖让所有人倒吸冷气。
“够了！”理查一世一拳砸在桌上，水晶酒杯震落在地，殷红的葡萄酒漫过罗斯的疆域图，“你们是要守着要塞等死，还是跟我碾碎眼前的威胁？”
死寂中，阿尔萨斯的约瑟夫二世突然起身。哈布斯堡家族的戒指撞在彩窗投下的血光里，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错的面具：“二十年前，我父亲把象征公国的戒指交给我时说过——”他指向北方翻涌的暴风雪，“当联合王国在为玫瑰园里凋落的花瓣争吵时，真正的野兽正在啃食篱墙。阿尔萨斯同意腓特烈阁下的意见。”
“篱墙？”路易四世突然大笑，蓝宝石权杖指向窗外，“看看你们尊贵的盟主！”风暴海上，三艘挂着盎格鲁旗帜的运粮船船正撞碎浪涛，“罗斯人砸碎的是他的金库！谁不知道东加斯庭地区的耕地能养活王国将近一半的人口，还有着王国急需的铁矿和煤矿！而你们……”他猛地掀开斗篷，露出腰间的黑市贸易契约，“科斯蒂亚的军械，阿尔萨斯的战马，哪样不是用我加洛林的黄金买的？”
理查一世的佩剑突然出鞘。
寒光劈开水晶吊灯投下的光斑，剑尖抵在路易四世咽喉前颤动：“没有盎格鲁舰队护航，你的黄金早该喂了风暴海上的那些罗斯海盗！”
“那就让海盗看看你的剑锋！”斯瓦夫二世霍然起身，皮亚斯特的徽章在烛火中狰狞，“三年前风暴海的商队劫案，盎格鲁海军‘恰好’缺席——需要我提醒你……”彩绘玻璃突然被冰雹砸出裂痕。
腓特烈二世将染血的鳞甲按在争吵的两人之间，铁器与黑曜石摩擦出刺耳鸣响：“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我们需要关注的是圣马丁要塞外的魔族军队！一旦要塞有失，从圣马丁到富朗索只需要十五天的时间——等你们还在这里争辩的时候，恐怕要在魔族的地牢里继续了！”
“危言耸听！”路易四世拍开颈前的剑锋，“魔族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倒是罗斯……”他忽然露出毒蛇般的微笑，“伊凡四世都开始给农奴发铁剑了？等那些脖子上有烙痕的野兽学会列阵……”
“那就让他们来！”斯瓦夫二世突然抽出佩剑砍向桌角，飞溅的木屑中，皮亚斯特公国的徽记深深嵌进石缝，“皮亚斯特的城墙是用先祖骨灰砌的！每一块砖都渴饮过侵略者的血！”
暴风雪撞开彩窗的瞬间，理查一世的怒吼淹没在破碎的玻璃声中：“等罗斯的投石机砸碎你们的城门，魔族会替你们收尸！”
当腓特烈二世、费尔南多五世和约瑟夫二世的马车碾过结冰的玫瑰纹章地毯，理查一世独自站在塔楼顶端。风暴卷起他撕碎的盟约羊皮纸，宛如祭奠的纸钱飘向漆黑的海面。佩剑砍在石栏上的火星照亮他扭曲的面容——那上面写满被背叛的君王独有的疯狂。
……
温切斯特城堡地牢的腐臭味像活物般往人鼻腔里钻，潮湿的霉斑在石壁上蜿蜒如毒蛇。理查一世用金线刺绣的丝绸手帕紧捂口鼻，昂贵香料也盖不住角落里堆叠的尸骸散发的恶臭——那是上周刚被绞死的盎格鲁叛徒，蛆虫正从他们空洞的眼眶里涌出。
“连个火把都舍不得点？”皮亚斯特大公斯瓦夫二世踹开脚边啃食腐肉的老鼠，镶满红宝石的匕首在昏暗中泛着血光。这位以“剥皮者”闻名的统治者，此刻却连呼吸都带着颤音。毕竟他们三个正站在万丈深渊边缘——如果让居鲁士公国知道三大公国领袖竟会在地牢密会，明天各大公国的家族纹章旗就会插满他们的断头台。
铁栅后的囚犯突然发出嘶哑的笑声。路易四世用鹿皮靴尖挑起那人的下巴，火光映出半张被烙铁烫焦的脸——加洛林首席工匠格奥尔格，三天前试图向腓特烈二世告密时被当场抓获。“笑什么？”路易四世的翡翠戒指刮过囚徒溃烂的腮帮，“想念你那个被喂了地行龙的女儿？”
“我笑诸位尊贵的大公阁下……”格奥尔格的独眼扫过三位大公，“就像站在薄冰上跳舞的熊。”他晃动着镣铐，露出锁骨处暗红的玫瑰烙印——那是效忠加洛林王室三十年的证明。
理查一世突然抽出狮首金剑抵住铁匠咽喉，剑锋在颈动脉上压出血线：“说清楚，魔族那批弩机到底怎么回事？”这位盎格鲁大公的披风下暗藏锁子甲，连前来密会都带着淬毒的袖箭——毕竟眼前两位“盟友”的匕首，随时可能捅进他的后心。
“您不如问问尊敬的加洛林大公。”格奥尔格啐出一口血痰，“每月运往暗影大陆的弩机，主动要求掺三成朽木和碎铁。”他残缺的手指突然抓住剑刃，“知道魔族怎么处置劣质军械吗？他们会把工匠的皮整张剥下，做成攻城车的蒙皮！”
地牢突然陷入死寂，只有火把油脂滴落的声响。路易四世把玩着权杖顶端的蓝宝石，仿佛在欣赏歌剧院的新剧目：“去年冬天，魔族用二十车铁矿石能换我国出产的二十架弩机，而二十车铁矿石就能造至少两百架弩机！”他忽然用杖尾敲碎一只爬上桌面的蜘蛛，“那可是最高品质的矿石——就算是罗斯公国的矿石也无法媲美。”
斯瓦夫二世瞳孔骤缩，匕首瞬间出鞘。这位掌控着加斯庭最强骑兵的暴君终于意识到一些问题，“不是说好只向魔族走私粮食吗？为什么会有军械！”
“因为能赚得更多。最近魔族在西加斯庭平原的粮食大丰收，他们现在不缺粮食，但是——技术，是魔族永远缺乏的！他们徒有矿石，却没有好的工匠，好的冶炼手段。”路易四世任由匕首架在颈侧，“你这样不也会赚得更多吗？皮亚斯特每年花费在军队上的金币不少吧，光凭你那点家底……”
“够了！”理查一世的剑锋转向两位“盟友”，剑柄上的狮眼宝石在黑暗中泛起幽光，他好像早就知道了路易四世走私军械的事情：“当你们在狗咬狗时，罗斯人正在分食东加斯庭的肥肉！”他踢翻木凳，露出地板上用血绘制的加斯庭地图——索恩维克要塞的位置插着折断的玫瑰旗。
格奥尔格忽然狂笑起来，铁链在石墙上撞出火星：“诸位可知魔族为什么突然急需军械？”他独眼中迸发出濒死者的癫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想重新进攻圣马丁要塞，你们这是在与虎谋皮……”
“噗呲！”
路易四世的权杖突然刺穿了铁匠的喉咙。当血液淌满了地牢的石砖时，三位大公默契地交换眼神——这是他们踏入地牢后首次达成共识。有些秘密，连魔鬼都不该知晓。
……
斯瓦夫二世从怀中掏出镶金铜壶，将猩红液体倒入三个骷髅杯：“这是用皮亚斯特刑场死囚的血酿的，喝下它的人若是背叛......”他故意留半句威胁悬在空中。
理查一世冷笑着一饮而尽。当灼烧感顺着喉管蔓延时，他突然掐住路易四世的手腕：“我要整个风暴海的通行权，还有整个东加斯庭大区。”未等对方回答，他又看向斯瓦夫二世：“还有罗斯四分之一的矿产。”
“可以。”路易四世摩挲着权杖上的蓝宝石，“但盎格鲁必须想办法接管圣马丁要塞的防务——等魔族撕开居鲁士人的防线，我要腓特烈二世跪着舔我的靴子。”
肮脏的交易就这样在尸臭中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