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恶臭的液体包裹着林风。他在完全黑暗的管道中高速滑坠，根本无法控制方向，只能蜷缩身体，拼命护住头部和左肩的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十秒，也许是几分钟，坡度骤然变缓，他重重地摔在一片半凝固的淤泥之中，溅起大片污秽。
噗咳！
他挣扎着从令人作呕的淤泥里抬起头，剧烈地咳嗽起来，几乎将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四周是绝对的黑暗，只有远处隐约传来水流声和地下空洞特有的回音。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混合着腐烂物和化学药剂的刺鼻气味。
这里似乎是城市地下排污系统的一处大型汇集点或废弃处理池。
“生命体征：稳定。左肩伤口遭受严重污染，感染风险极高。能量水平：3%，极度匮乏。环境毒素指数：高。建议立即寻找清洁水源和处理伤口。”
大脑的警告因能量不足而变得微弱断续，但依旧清晰。
林风咬紧牙关，摸索着从淤泥中爬出，靠坐在一处相对干燥的、冰冷的水泥壁旁。他撕下身上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角，忍着剧痛，就着黑暗中不知是否干净的渗水，勉强清洗了一下左肩伤口周围骇人的污物。没有药物，他只能尝试调动那微薄的能量，勉强灼烧了一下伤口边缘以期消毒，带来的却是几乎让他晕厥的剧痛。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瘫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火辣辣的疼痛和难以忍受的恶臭。
绝望再次袭来。
身负重伤，能量枯竭，身处绝地，身上除了一把能量手枪和一个已经空了的U盘，一无所有。而且，他现在是“判官”和“导师”两方都在追杀的“叛徒”，真正的天下皆敌。
那1%的生机，在哪里？
坐标……那个临时安全屋的坐标！
他猛地回想起来，在点击选项b后，那个短暂恢复的信道发送过来的坐标信息！
他努力集中精神，回忆着那串数字和字母组合。大脑虽然能量匮乏，但记忆功能尚在，坐标清晰地浮现出来——西区，地下黑市边缘的一个废弃仓库编号。
地下黑市？
林风心中一动。那是城市阴影下的法外之地，充斥着灰色交易、情报贩子、亡命之徒以及各种见不得光的服务和物品。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那里无疑是极度危险的地方，但也可能是唯一能找到一线生机的地方！
至少，那里可能有他急需的药品、食物、甚至……补充能量的途径？
但是，进入黑市需要“敲门砖”，要么是熟人引荐，要么是有值得交易的东西或情报。他现在这副模样，身无分文，能有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了手中那把能量手枪上。
这是从那被杀的黑衣士兵手中夺来的制式武器，工艺精良，能量等级似乎也不低，在黑市上应该能换到一些东西。但这也是他目前唯一的武器……
权衡片刻，生存的欲望压倒了一切。没有补给和治疗，他根本走不到那个坐标点。
必须冒险！
他休息了片刻，积攒起一点点力气，凭借着大脑中对城市地下管网结构（部分来自刚才避难所墙上的地图，部分来自之前任务搜集的信息）的模糊记忆，开始在这片黑暗、错综复杂的迷宫中艰难跋涉。
避开主排污管道的湍急水流，寻找着维修人员可能使用的狭窄通道和检修梯。过程极其艰难，伤口不断被牵拉，意识因疲劳和疼痛而阵阵模糊。有几次他差点滑入深不见底的污水潭，或者迷失在几乎一模一样的岔路口。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根据管道上的编号和大致方向，找到了一个通向地面的检修井盖。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外面似乎是某条后巷，天色漆黑，散发着垃圾的酸臭味，但至少有了相对新鲜的空气。
他艰难地爬出井口，瘫倒在冰冷的沥青地上，贪婪地呼吸着。稍微恢复一点体力后，他撕下更完整的布条裹住伤口和脸，遮住大部分面容，又将能量手枪藏在破烂的衣服下，这才踉跄着走向记忆中西区黑市的大致方向。
躲避着偶尔路过的车辆和行人，他像一道幽灵穿梭在破败的街区。最终，他停在了一扇毫不起眼、涂满鸦涂的金属卷帘门前。门边有一个老旧的对讲机，没有任何标识。
这就是西区黑市的一个入口。
他按下对讲按钮。
沙沙的电流声后，一个沙哑而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找谁？什么事？”
林风压低声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沙哑成熟：“卖货。硬货。”
对面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评估。“什么货？我们这不收垃圾。”
“能量武器。军用品相。”林风言简意赅。
对面又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等着。”
卷帘门旁边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咔哒”一声打开了。一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脖子上有着狰狞纹身的男人堵在门口，警惕地打量着裹得严实、浑身散发着异味、看起来狼狈不堪的林风。
“货呢？”
林风缓缓从衣服下抽出那把能量手枪，但没有完全递过去，只是让对方看到。
那男人眼睛微眯，显然是识货的。“哪来的？”
“捡的。”林风声音平静。
男人嗤笑一声，显然不信，但也没多问。“能量等级？完好度？”
“满能量。完好。”林风回答。他之前检查过，这把枪能量确实是满的，而且做工精良。
“进来吧。别耍花样。”男人让开半个身子，示意林风进去。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狭窄楼梯，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烟味、酒精味和某种劣质香料的味道。走下楼梯，是一个不算太大但人声嘈杂的地下空间，各种摊位杂乱地摆放着，交易着来路不明的电子产品、武器、药剂以及各种违禁品。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中，目光中都带着警惕和审视。
壮汉把林风带到一个用防弹玻璃隔开的小房间里，里面坐着一个戴着单边电子眼镜、干瘦精明的老头。
“鼠爷，这小子卖这个。”壮汉指了指林风手里的枪。
被称为鼠爷的老头推了推眼镜，仔细打量了一下林风，然后目光聚焦在能量手枪上。“拿来瞧瞧。”
林风将枪放在桌上。
鼠爷拿起枪，熟练地检查了一番，甚至用一个微型探测器扫描了一下。“嗯，‘影武者’的三型制式货，能量满格，保养得不错。来历不明，有点烫手啊……”他慢悠悠地说着，眼睛却透过镜片观察着林风的反应。
林风沉默不语，只是看着他。
“你想换什么？”鼠爷放下枪。
“急救包，抗生素，高能量压缩食物，水，一张不记名的交通卡，还有……”林风顿了顿，“西区地下管网的部分结构图，越详细越好。”
鼠爷挑了挑眉：“要求还不少。你这把枪，值不了这么多。”
“那就换急救包、抗生素和食物水。”林风没有犹豫，他知道讨价还价只会暴露自己的急切和虚弱。
鼠爷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干脆，小眼睛转了转：“结构图嘛……我倒是有一些旧的，不怎么值钱，可以搭给你。不过，小子，你惹上大麻烦了吧？‘影武者’的制式货可不好捡。”
林风心头一紧，没有回答。
鼠爷笑了笑，也不再追问，从柜台下拿出一个简陋的急救包、几板抗生素、几根能量棒和两瓶水，又从一个抽屉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电子地图卡片，一起推了过来。
“成交。”
林风将东西迅速收好，拿起那张旧地图卡片，转身就走。
“嘿，”鼠爷在他身后忽然开口，“最近风声紧，‘公司’和‘衙门’好像都在找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小心点，别死太快，不然我这生意就亏了。”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漠不关心的调侃。
林风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快速离开了这个小房间，走出了黑市入口。
重新回到地面，冷风吹过，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迅速找到一个更隐蔽的角落，处理伤口，服用抗生素，吞下能量棒补充体力。
然后，他激活了那张旧的地图卡片。微弱的灯光亮起，显示出的果然是西区部分地下管网的结构，虽然有些地方标注模糊或可能已有变动，但对他来说，已是无价之宝。
那个临时安全屋的坐标点，在地图上被清晰地标记出来，位于一片更加复杂和废弃的管网深处。
前路依旧凶险未卜，但至少，他暂时得到了一丝喘息，和一张通往下一个落脚点的地图。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目光投向城市地下那更深沉的黑暗。
必须赶在天亮前，赶到那个坐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