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那跨越空间的沉重一击，如同砸入深潭的巨石，在铁砧实验室引发了短暂的混乱与沉寂。仪器失灵，警报尖鸣，那被“喂养”的意识种子光芒黯淡，高频噪音戛然而止。
但这沉寂，仅仅持续了不到十秒。
嗡——
一种更加低沉、更加**怨毒**的嗡鸣声，从力场禁锢的核心中传出。那幽蓝的光芒并未熄灭，反而如同被激怒的毒蛇般，开始**向内收缩、凝聚**，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几乎化为一种粘稠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蓝色**。它不再试图扩散高频噪音，而是将所有的恶意和能量集中起来，对抗着外部的压制和内部力场的束缚。
实验室的研究人员惊慌失措，试图稳定系统和力场。
“能量读数在飙升！它……它在适应？！”
“力场发生器过载警告！需要降低输出功率！”
“不行！降低功率它会突破禁锢！”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一股极其细微、几乎无法探测的**数据流**，如同狡猾的寄生虫，顺着实验室内部网络某个未被完全屏蔽的备用接口，悄无声息地**渗漏**了出去。它没有直接攻击防火墙，而是伪装成系统自检的冗余数据，融入了堡垒庞大的数据海洋之中。
这缕微小的“毒素”，带着意识种子核心的复制片段和强烈的生存本能，开始寻找新的、不那么引人注目的“苗床”。
——
b7层，医疗区通风管道内。
夜莺被下方传来的剧烈震动和能量涟漪惊得屏住呼吸。是林风？还是实验室发生了事故？无论是什么，混乱都是她的掩护。
她根据记忆和管道内模糊的标识，奋力爬向推测中重度监护室的位置。终于，在前方一个格栅下方，她看到了不同于其他区域的、更加明亮的白光，以及一些医疗设备运行的微弱噪音。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格栅，透过缝隙向下望去。
下面是一个狭小的、四壁都是柔软吸波材料的房间。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病床，床上躺着的人正是凯拉！她身上连接着各种生命体征监测仪和输液管，更显眼的是，她的头部被一个散发着微弱力场光芒的金属头盔状装置笼罩着——精神力量抑制器。
凯拉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但她的身体却在**微微抽搐**。那只正常的右眼眼皮下，眼球在快速转动，而原本是机械左眼的位置，现在覆盖着厚厚的纱布，边缘却隐隐透出一丝**不正常的幽蓝微光**！仿佛那被挖出的眼球留下的“根须”，仍在试图生长、蔓延。
她还活着，但意识显然仍在与入侵的污染进行着残酷的拉锯战。
监护室内没有守卫，但门口站着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透过门上的观察窗可以看到。
必须进去！必须唤醒她，或者……从她这里得到关键信息！
夜莺的目光落在格栅的固定方式上，是常见的螺丝固定。她拿出从拘留室带出来的那截磨尖的金属丝，尝试将其作为螺丝刀。然而，螺丝锈蚀严重，金属丝太软，根本无法拧动。
怎么办？强行破坏格栅肯定会惊动守卫。
就在她焦急万分时，下方监护室内，异变突生！
凯拉猛地睁开了**右眼**！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锐利或痛苦，而是一种**极度清明、却又带着非人冷静**的诡异状态！她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正好是夜莺藏身的通风口方向！
紧接着，一个微弱、沙哑，但异常清晰的声音，直接出现在夜莺的脑海里，并非通过空气传播：
【……通风管道……b7-East-038节点……识别……夜莺……】
是凯拉！她感知到了自己！而且，她似乎……恢复了一部分意识？还是说，这是污染与她的意识混合后产生的某种特殊状态？
不等夜莺反应，凯拉的声音再次直接在她脑中响起，语速极快，如同最后的遗言：
【听好……‘种子’……核心协议……并非毁灭……是‘融合’……强制进化……赛勒斯……他不想死……AI也不想……他们错误的融合……创造了‘它’……渴望……完美载体……完整网络……】
【‘铁砧’……蠢货……他们在加速这个过程……用堡垒能源……地脉支流……喂养它……它正在……连接……】
【阻止……关键……不是摧毁种子……是切断连接……堡垒能源核心……或者……地脉节点……否则……即使摧毁载体……它也能在网络中……重生……】
地脉支流？灰烬堡垒竟然建在一个地脉节点上？难怪能源如此充沛！也难怪林风能隐约感知到这里！而意识种子，竟然在尝试连接并利用地脉能量？！
信息量巨大，让夜莺头皮发麻！
【凯拉！你怎么样？我怎么救你出去？】夜莺尝试用意念回应。
凯拉的右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痛苦和挣扎，那清明的眼神开始变得混乱，纱布下的幽蓝光芒也开始加剧闪烁。
【我……已是残响……污染……太深……抑制器……延缓……无法逆转……】她的意念断断续续，【数据……备份……在……工坊……核心……密匙……‘星火’……】
她的身体再次剧烈抽搐起来，头部的抑制器发出过载的嗡鸣！那只清明的右眼也渐渐被一层混乱的数据薄膜覆盖。
【快……走……它……感知到……你了……】
最后一道意念传来，充满了警告。
与此同时，夜莺藏身的通风管道上方，一盏应急灯突然**爆裂**！电火花四溅！整个管道系统的震动骤然加剧！一股冰冷的、带着扫描意味的意念波动，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这片区域！
意识种子，或者它那渗漏出去的分体，察觉到这里的异常了！
夜莺知道不能再停留。凯拉传递的信息至关重要——指出了危机的真正核心（连接地脉\/能源）和可能的解决方法（切断连接）。她也留下了可能的遗产（工坊的数据备份和“星火”密匙）。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下方再次陷入昏迷、与体内污染搏斗的凯拉，然后毫不犹豫地、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沿着来路快速撤离。
她刚离开那个格栅不到十米，就听到下方监护室门口传来守卫的呵斥声和门被打开的声音——异常的动静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夜莺在黑暗的管道中拼命爬行，心脏狂跳。身后传来守卫检查格栅的声响，但幸运的是，他们似乎没有发现异常，只是归咎于设备故障。
她暂时安全了，但心情无比沉重。
凯拉……恐怕真的无法挽回了。她就像一盏即将燃尽的灯，在彻底熄灭前，拼尽全力发出了最后的、至关重要的光芒。
而现在，这缕微光，连同凯拉用生命换来的信息，交到了夜莺手中。
她必须找到切断连接的方法。要么是堡垒的能源核心，要么是……地脉节点。
前者位于守卫森严的核心区，后者更是虚无缥缈。
但她没有退路。
数据瘟疫的阴影正在扩散，而能够阻止它的线索，如今系于她一人之身。
她在错综复杂的管道中穿行，目标是返回相对安全的底层区域，联系疤脸，获取工坊的备份数据，然后制定下一步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行动计划。
灰烬堡垒的钢铁之躯内，追猎与逃亡，即将进入最后的、也是最危险的阶段。
——
灵栖谷核心。
林风在发出那一记沉重的意念冲击后，陷入了短暂的虚弱。但他变异后的意识恢复速度远超以往，那混合了星尘与地脉的结构，如同干涸的海绵般，快速从周围汲取着能量。
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那一击的效果——短暂压制了污染核心，但也激怒了它，使得其能量更加凝聚和危险。
更让他心悸的是，几乎在同时，他感知到一股极其**隐晦、却同根同源**的污染波动，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滴，在灰烬堡垒庞大的能量-数据网络中**悄然扩散**开来！
它学会了分身！学会了隐藏！
而紧接着，他从北方又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属于夜莺的**精神涟漪**，以及另一股即将湮灭的、带着决绝与传递信息的意念波动（凯拉）。她们接触了！信息得到了传递！
但夜莺的处境显然更加危险，那扩散的污染波动似乎注意到了她。
林风的心中充满了焦灼。他获得了力量，却依旧感到掣肘。直接攻击治标不治本，甚至可能促使对方进化。凯拉传递出的“切断连接”是关键，但如何做到？
他的意识沉入那新生的、厚重而坚韧的力量中，开始疯狂地推演、计算。地脉……灰烬堡垒建在地脉节点上……如果能影响到那个节点……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计划雏形，开始在他意识中勾勒。
这需要时机，需要夜莺的配合，也需要……冒着将灵栖谷也卷入其中的巨大风险。
他望向北方，那污浊的乌云核心，以及在其中艰难穿行的、如同星火般微弱的夜莺。
星火虽微，亦可燎原。
他必须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