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屋后院的闹剧以两个童忍被“橡皮糖雕塑”黏在墙上告终。王胜男忍着怒气(和那甜腻气味带来的不适),用特制溶剂小心翼翼地剥离着那些粘稠的、被小凤异能催化的橡皮糖残留物,将三个昏迷不醒、体内被检测出强效神经抑制剂的童忍带下去审问。冷月心则忙着收集那些变异的橡皮糖样本,眼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科学狂人般的光芒,嘴里念念有词:“分子结构异常重组…粘性指数突破物理极限…这异能应用简直是材料学革命…”
小宝和小凤被这场面弄得有点懵,尤其是小凤,看着自己小手,再看看墙上留下的彩色污渍,小脸还带着点闯祸后的忐忑。林倾城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两个孩子身后,大手分别按在他们头顶,轻轻揉了揉。
“做得很好。”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保护了家,保护了树。”
小宝立刻挺起小胸脯,眼睛亮晶晶的:“爸爸!我和妹妹还有球球一起打败了坏人!”
小凤也抬起头,怯生生的不安被爸爸的肯定驱散了不少,小声补充:“是…是橡皮糖自己变的…不是我让它变得那么黏的…”
“嗯,”林倾城应了一声,目光扫过那株光芒黯淡、却依旧散发着柔和气息的金丝楠木,“异能…本就是心的延伸。守护的心意,没有错。”
他牵起两个孩子的小手:“走,去看看妈妈醒了没有。”
球球庞大的身躯无声地跟在后面,暗金色的兽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侧肋的焦黑处,细密的电弧仍在微弱地跳跃修复。
***
叶家山的宁静被接二连三的袭击打破,但更严峻的考验,却来自头顶那轮仿佛永远不会疲倦的烈日。
连续一个多月,滴雨未落。
叶家山本就以山地为主,灌溉本就不易,全靠山泉溪流和几口深井。如今,溪流几近干涸,露出布满鹅卵石的河床,在毒辣的阳光下白得刺眼。几口深井的水位也降到了前所未有的低点,打上来的水浑浊不堪,带着一股泥土的腥气。
田野里,原本绿油油的庄稼蔫头耷脑,叶片卷曲发黄,在热风中无力地摇曳。菜园子里,黄瓜秧子耷拉着藤蔓,茄子、辣椒的叶子边缘焦枯卷起。空气干燥得仿佛划根火柴就能点着,吸进肺里都带着灼烧感。
“老天爷啊!你这是要绝了俺们的活路啊!”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上了年纪的村民围着几乎见底的井口,愁容满面。叶来福蹲在井沿,看着浑浊的水桶,长长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脸晒得黝黑发亮,嘴唇干裂起皮。
“井水都快见底了,这点泥汤子,连人喝都紧巴巴,哪还有水浇地?”李石头抹了把脸上的汗,汗水瞬间又被蒸发,只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盐渍。
“俺家那几垄黄瓜,眼瞅着就要干死了!”张翠花叉着腰,站在自家菜园子边上,看着那几株无精打采、叶子都卷成筒的黄瓜秧子,心头的火气蹭蹭往上冒。她本就性子急,嗓门大,此刻更是如同被点燃的炮仗。
“天杀的旱灾!贼老天!你睁睁眼吧!”张翠花指着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在干燥的空气里几乎瞬间蒸发,“这都多少天没见着个雨星子了?!俺滴个亲娘诶!地里的菜都要晒成柴火了!俺们全村老小都要渴死了!你个不长眼的贼老天!下点雨会死啊?!你倒是下啊!下啊!”
她骂得投入,声音洪亮,带着积攒多日的焦虑、愤怒和对收成无望的绝望。一股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却极其特殊的波动,随着她激烈的情绪和指向天空的手指,如同无形的涟漪般扩散开来!
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毫无征兆地飘来几片灰白色的云朵,速度极快!那云朵仿佛凭空而生,并且迅速汇聚、变厚、颜色加深!
轰隆隆——!
一声沉闷的雷响,毫无预兆地炸开!仿佛就在众人头顶!
“哎呦!”正在井边唉声叹气的叶来福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声吓得一哆嗦,差点滑进井里。李石头和其他村民也猛地抬头,惊愕地看着天空。
只见张翠花家菜园子上方,那几片迅速汇聚的乌云如同一个小小的漩涡,颜色已经变得深灰,隐隐有电光在其中流窜!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
这雨来得极其诡异!范围小得离谱,精准地笼罩了张翠花家那几垄可怜的黄瓜地和她本人!雨水密集,带着泥土的气息,瞬间就将干燥滚烫的地面打湿,蒸腾起一片白蒙蒙的水汽。蔫头耷脑的黄瓜叶子在雨点的敲打下,肉眼可见地舒展开来,贪婪地吸收着这从天而降的甘霖!
而就在这小小“暴雨区”之外,几步之遥的地方,依旧是阳光普照,地面干燥,连一滴雨水都没有!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界限,将干渴的世界与这片突如其来的甘霖分割开来!
张翠花被兜头浇下的雨水淋了个透心凉!她站在自家菜园子里,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整个人都懵了。她看看脚下迅速变得泥泞的土地,看看身边在雨中挺直了腰杆、焕发生机的黄瓜苗,再看看头顶那片只罩着她家菜地的、正在哗哗下雨的乌云,又看看几步外井边那群目瞪口呆、沐浴在阳光下的村民……
“哎呦!老天爷开眼了?听见俺骂它了?”张翠花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因为激动而拔得更高,脸上瞬间堆满了狂喜,“嘿!看来这老天爷也是个贱皮子,不骂不行!骂得越狠,它越听话!”
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着自家菜苗在细雨中肉眼可见地挺直了腰杆,叶片舒展开来,翠绿欲滴,顿时眉开眼笑,叉着腰对着天空又喊了一嗓子:“对!就这么下!下大点!把俺家的地浇透!”
仿佛回应她的“命令”,那片小小的乌云翻滚了一下,雨势似乎真的更急了几分。
“我的老天爷啊!”叶来福张大了嘴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手里的水瓢“哐当”一声掉进浑浊的井水里。
李石头用力揉了揉眼睛,看看张翠花头顶那片“局部暴雨”,又看看旁边干燥的地面和自己被晒得发烫的手臂,结结巴巴地问:“翠…翠花婶子…你…你这嘴…开过光啊?”
扛着锄头路过、准备去自家旱得冒烟的玉米地看看的叶铁柱,正好目睹了这神异的一幕。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张翠花头顶那一片小小的“降雨云”,再看看旁边毒辣的太阳,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翠花婶子…你这…你这嘴…是借了龙王爷的吧?” 他朴实的农民思维让他无法理解这违反常理的现象,只能归结为老天爷终于听到了翠花婶子那震天响、带着泼辣劲儿的“祷告”。
张翠花得意地叉着腰,享受着这独属于她家的“及时雨”,雨水顺着她花白的鬓角流下,也浇不灭她脸上的兴奋和得意:“那是!俺早就说了,这老天爷就得骂!不骂它不长记性!”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小小的叶家山。
“听说了吗?村东头张翠花,把老天爷骂下雨了!”
“就下她家菜园子!别的地方一滴没有!”
“真的假的?这么邪乎?”
“千真万确!铁柱亲眼看见的!李石头他们都在井边看着呢!”
“哎呦!那赶紧去求求翠花婶子,让她也骂骂老天爷,给俺们家地也下点雨啊!”
一时间,张翠花家那几垄刚被雨水滋润、显得格外水灵的黄瓜地,成了叶家山最热门的“景点”。村民们围在菜园子边上,看着里面湿漉漉的土地和翠绿的秧苗,再看看外面依旧干裂的土地,眼神充满了敬畏和渴望。
张翠花被众人簇拥着,听着七嘴八舌的奉承和哀求,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她清了清嗓子,对着万里无云的天空,酝酿了一下情绪,再次叉腰开骂:
“贼老天!你偏心眼子!光给俺家下雨算怎么回事?!俺们叶家山的老少爷们儿都快渴死了!地里的庄稼都快晒成灰了!你赶紧的!给俺们全村都下雨!下大点!下透它!听见没有?!再不下雨,俺天天搁这儿骂你!骂到你耳朵根子起茧子!”
她骂得中气十足,唾沫横飞。村民们屏住呼吸,充满期待地抬头望天。
天空,湛蓝如洗,万里无云。烈日依旧高悬,散发着灼人的热浪。别说乌云,连一丝风都没有。
空气安静得有些尴尬。
张翠花脸上的得意僵住了。她不信邪,又酝酿了一下,骂得更狠更难听。
天空依旧毫无反应。
“呃…”张翠花挠了挠头,看着周围村民失望的眼神,脸上有点挂不住,“这…这贼老天,还挑人下菜碟?光听俺骂自家的事?”
王胜男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人群外围。她的金色灵瞳在张翠花骂街时悄然开启,清晰地“看”到,当张翠花情绪激烈、目标明确地咒骂自家旱情时,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的、仿佛与这片土地本源相连的奇异波动,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引动了小范围的天地灵气异变,形成了那片精准的“局部降雨”。而当她目标变成范围更大的“全村降雨”时,那股波动的强度和指向性都变得模糊不清,根本无法引动更大范围的气象变化。
“言灵?”王胜男心中震撼,这个只在古老典籍中见过的词汇跳入脑海,“而且是…依托于这片土地、依托于自身强烈情绪和执念的…乡土言灵?”她看着被村民们围着、有些下不来台的张翠花,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这看似泼辣粗鄙的农家妇人身上,似乎也藏着不为人知的、与这片灵脉之地紧密相连的秘密。叶家山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