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几步便跨到榻前,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生怕惊扰了榻上虚弱的人儿。
他伸手,轻轻拂开圆姐额角的碎发,目光里满是关切与心疼,声音都不自觉地放柔了:“身子感觉如何?可还撑得住?”
圆姐看着他一身庄重吉服还未换下,额角甚至带着匆匆赶路而来的细汗,勉强笑了笑,声音虽虚弱却带着欣慰:“皇上放心,咱们小格格是个懂事的,没怎么折腾臣妾,生产还算顺利,臣妾身子尚可,只是有些乏力。”
玄烨闻言,紧绷的心弦这才松了些许,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那就好,那就好。顺利平安便是最大的福气。”他目光转向一旁,带着急切与期待,“孩子呢?快抱来给朕瞧瞧。朕一路都在想着,不知是像你多些,还是像朕多些。”
圆姐对侍立一旁的春桃点点头:“春桃,去额涅那儿,把小格格抱来给皇上看看。”
“嗻!”春桃笑着应下,利落地屈膝行礼,快步退了出去。
不过片刻,瓜尔佳氏便亲自抱着襁褓走了进来,见到皇帝,立刻屈膝行礼:“臣妇瓜尔佳氏,恭请皇上圣安。”
玄烨此刻心思全在孩子身上,虚抬了下手:“岳母快快请起,此间不必多礼。快,给朕瞧瞧朕的小格格!”
瓜尔佳氏从容起身,微笑着走近几步,小心翼翼地将怀中襁褓稍稍倾斜,好让玄烨能清晰看到孩子的面容。
只见那小小的婴孩裹在桃粉色的襁褓里,肌肤仍透着新生儿特有的红润,却已然能看出清秀的眉目,她竟也不哭不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华丽、气息陌生的男人,看着看着,小嘴儿甚至还微微咧开,露出一个笑。
玄烨一见女儿这粉雕玉琢、眉目清秀的模样,尤其是那带着笑意的眼神,心软到化作一滩春水,什么帝王威仪都抛到了脑后,忍不住伸出手,声音都带上了几分罕见的渴望:“来,给朕抱抱!”
瓜尔佳氏闻言,却略显迟疑,委婉提醒道:“皇上,咱们满人自古讲究‘抱孙不抱子’,您这……”她意指皇帝亲自抱襁褓中的格格,似乎于礼不合。
玄烨却浑不在意,朗声笑道:“岳母多虑了!此乃朕之第一女,意义非凡,朕心甚悦,抱一抱又何妨!”
瓜尔佳氏和床榻上的圆姐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震。她们都明白,皇帝口中这“第一女”的份量,其恩宠与重视程度,恐怕丝毫不亚于先帝爷当年对“朕之第一子”(顺治帝对董鄂妃所生荣亲王)的喜爱。两人按下心中的悸动,瓜尔佳氏不再多言,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递到玄烨怀中。
玄烨显然是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婴孩,动作僵硬又笨拙,手臂不知该如何用力,那小格格软乎乎的小脑袋在他臂弯里左摇右晃,看得后面的奶嬷嬷心惊胆战,冷汗都快下来了。
瓜尔佳氏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轻声指导:“皇上,您得用这只手稳稳托住格格的头颈和后背,对,就是这样……这只手扶着腰臀……哎,对,这就稳当了!”
玄烨依言调整,果然抱得稳妥了些。他低头看着怀中那个软绵绵暖呼呼的小肉团子,感受着那不可思议的轻盈与脆弱,心中涌起一股奇异而汹涌的父爱,忍不住惊叹道:“她怎么这么小……”
瓜尔佳氏笑着接话:“皇上,您别瞧她小,接生嬷嬷方才悄悄称了,足足有八斤重呢!在新生儿里可算是个胖丫头了!李主子生产时,可是受了不小的罪呢。”
玄烨闻言,立刻抬头望向榻上的圆姐,眼中的激动化为了浓浓的疼惜:“圆姐儿,苦了你了……”
圆姐摇摇头,脸上洋溢着母性的柔和光辉:“能为皇上诞育子嗣,臣妾心中只有欢喜,不觉辛苦。只要昭……只要孩子健康平安,臣妾的心也就安了。”她差点脱口而出自己取的小名,忙及时收住。
此时小格格在阿玛怀里似乎待得舒服了,咂巴了一下小嘴,又闭上了眼睛,竟是安心地睡了过去,不哭也不闹。
玄烨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心中爱极,小心地将她交还给一旁候着的奶嬷嬷,叮嘱道:“好生照顾着。”
“嗻!”奶嬷嬷连忙恭敬接过退到一旁。
玄烨回到圆姐床边,语气愉悦:“瞧着是个乖巧省心的,像你。圆姐儿,你可有想好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他虽可一言钦定,却还是想先听听她的意思,这份尊重本身已是极大的恩宠。
圆姐眼中带着温柔的光彩,轻声道:“臣妾倒是翻了好些时日的诗书,想了个小名,不知合不合适,皇上帮着听听可好?”
“哦?你且说来听听。”玄烨颇感兴趣地向前倾身。
“昭昭如愿,岁岁安澜。”圆姐缓缓念出,目光期待地看着玄烨,“臣妾想着,叫她昭昭,愿她此生都能如愿顺遂,岁岁平安。皇上觉得如何?”
“昭昭……”玄烨低声重复了一遍,只觉得这名字既明亮悦耳,又寓意深远,顿时龙颜大悦,“好!昭昭,甚好!光明磊落,如愿安澜,这个名字起得好!”
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甜睡的女儿,心中已有决断,遂笑道:“既然小名定了昭昭,那朕也赐她一个大名,与之相配。”
“昭如日月,意展宏图。便叫‘昭意’,爱新觉罗·昭意。如何?”
昭如日月,寓意女儿如日月般光明璀璨;意展宏图,则寄托了父亲对女儿未来的无限期盼与珍视,虽为公主,亦望其一生恣意畅快,能有所热爱,有所作为。
圆姐闻言,心中亦是欣喜,连忙在榻上欠身:“臣妾代昭意格格,谢皇上赐名!这个名字,臣妾和格格都喜欢极了。”
玄烨笑着扶住她:“快好好躺着歇息。昭意……朕的昭意格格……”他念着这个名字,越念越觉得满意,看着女儿的眼神,满是为人父的似水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