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图。
邱子言。
金叔。
还有那位被硬拖上贼船的老者。
三个人，三张脸，此刻的表情精彩到了极点。
惊恐，骇然，难以置信，以及……那藏在瞳孔最深处，怎么也压不住的，沸腾的贪婪。
脑后神环转动，紫气氤氲。
李玄霄悬在半空，赤裸的身躯完美得不似凡人，神圣的气息与那张淡漠到极致的脸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那股无形的威压却像是亿万吨海水，压得四人骨骼都在呻吟作响，几乎要当场跪下去。
“胡门长。”
李玄霄的声音再次响起，很轻，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们来我这儿，有何贵干？”
这句问话，像是一根针，刺破了死寂的空气。
胡图浑身一个激灵，强行从那神明般的威压中挣脱出一丝理智。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惨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血色。
他知道，现在是决定生死的时刻。
进一步，是万丈深渊，也可能是登天仙路。
退一步，心魔丛生，此生再无寸进！
赌了！
胡图向前踏出半步，这个动作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朝着李玄霄，深深一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术字门，胡图，见过……玄霄仙人！”
“仙人渡劫功成，我等特来……道贺！”
他身后的光头邱子言也反应过来，学着胡图的样子，笨拙地抱拳躬身，瓮声瓮气地喊道：“动字门，邱子言，恭喜仙人，贺喜仙人！”
李玄霄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演。
那眼神，看得胡图心里直发毛。
他知道，这些场面话根本糊弄不过去。
他心一横，抬起头，直视着李玄霄那片星空般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道：
“仙人，明人不说暗话。”
“我等此来，不为道贺，只为求法！”
“求一个……成仙之法！”
轰！
这句话，比之前的雷劫，更让邱子言几人脑子发懵。
疯了！
胡图是真的疯了！
当着一尊刚渡完天劫的活神仙，开口就要人家最核心的根本大法？
这不是求法，这是逼宫！这是找死！
邱子言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恨不得当场给胡图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可胡图却不管不顾，他的眼神已经彻底被狂热所占据。
“我等三人，为求此法，已在来时自逐师门，与过往一刀两断！”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术字门胡图，动字门邱子言！”
“只有三个，愿为仙人鞍前马后，只求一丝仙缘的……求道者！”
他说的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身后的邱子言和金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但随即，这股惊骇就被一种名为“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疯狂所取代。
是啊，都到这份上了，还有退路吗？
没有了！
李玄霄脸上的玩味，渐渐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嘲弄。
他笑了。
“呵呵。”
“成仙之法？”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就凭你们？”
他的目光扫过三人，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四只趴在地上，妄图啃食天龙血肉的蝼蚁。
“求仙缘？你们搁这儿跟我卡bug呢？”
“你们也配？”
毫不留情的讥讽，像是一记记耳光，扇在四人脸上。
邱子言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胡图的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等知道资质愚钝，但求道之心，九死不悔！”
“说得好。”
李玄霄忽然点了点头，脸上的嘲讽收敛了些。
“求道之心，确实可嘉。”
他这突如其来的认可，让四人都是一愣。
“一生庸碌，却也想看看山顶的风景，我能理解。”
李玄霄的语气变得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实。
“成仙之法，我给不了你们。”
四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然而，李玄霄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血液倒流，心脏狂跳。
“但法，就在我身上。”
“若是有这个胆子，有这个本事。”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来拿便是。”
话音落下。
他不再看四人一眼，就这么赤着脚，背对着他们，一步步朝山下走去。
那背影，没有丝毫防备。
仿佛是将自己的一切，都赤裸裸地暴露在了四个饿狼的面前。
这是何等的自信？
这是何等的蔑视！
四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拿？
怎么拿？
冲上去，对着这尊活神仙的后背来一下？
谁敢？！
就在李玄霄即将走进森林时，邱子言终于从极致的震惊和屈辱中爆发了。
他扯着嗓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
“李玄霄！”
“你他娘的……到底成没成仙！”
李玄霄的脚步，顿住了。
他没有回头，背影依旧对着四人。
山风吹过，吹动他脑后神环氤氲的紫气。
“成仙又如何？不成仙又如何？”
他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一丝缥缈的叹息。
“每个人自己心中，都有属于他的仙。”
“你若是问我，是否成了我眼中的仙……”
他停顿了一下。
“那么，我的答案是……还没有。”
四人齐齐一怔。
还没等他们品出味来，李玄霄的话语又接着传出。
“但你若是问我，是否成了世人眼中，你们眼中的仙……”
“那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仙。”
“也许……是成了！”
话音未落。
他的身形骤然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森林的尽头，快到连残影都没有留下。
只留下那句话，还在山顶之上，回荡不休。
“……”
死寂。
山顶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
“噗通！”
一直强撑着的老者，再也扛不住，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邱子言也是浑身脱力，光头上全是汗，他抹了一把脸，喃喃道：“他……他走了？”
“不对劲！”
胡图猛地抬起头，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狂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般的精明与狐疑。
“李玄霄，绝对不对劲！”
邱子言一愣：“怎么不对劲了？他妈的，差点把老子吓尿了，这还不叫对劲？”
“就是太对劲了，所以才不对劲！”胡图语速极快地分析道，“以传闻中他的性格，杀伐果断，睚眦必报！我们三个都堵到他脸上了，开口就要他的命根子，他竟然没动手？”
“他竟然还跟我们解释了这么多？”
“换做是你，你会跟几只闯进你家里的耗子，解释你家粮仓在哪儿吗？”
邱子言恍然大悟：“对啊！这孙子……按理说，应该一巴掌把咱们全拍死才对！”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金叔，鼻子剧烈地抽动了几下，他猛地蹲下身，抓起一把李玄霄刚才站立过地方的泥土。
片刻后，他沉声开口，声音嘶哑。
“他受了重伤。”
“我闻到了……他体内真炁干涸，元神衰败的味道。”
金叔抬起头，眼中是抑制不住的骇然与激动。
“他的力量，只是个空架子！”
“同时，他的身上，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天雷气味，那股毁灭又新生的味道，和这片森林里的泥土一模一样！”
“他真的度过了天劫！”
“但是，他也绝对付出了我们无法想象的代价！他现在，就是个纸老虎！”
轰！
金叔的话，如同一道真正的天雷，在其余三人脑中炸响！
渡劫成功！
身受重伤！
这八个字，瞬间点燃了他们心中那名为贪婪的野火！
“他……他真成仙了？！”瘫坐在地的老者骇然道。
“不知道！但我们知道，他现在很虚弱！”胡图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炽热，“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是他这辈子，也是我们这辈子，唯一的机会！”
“追！”邱子言眼中凶光毕露，一拳砸在地上，“趁他病，要他命！夺了他的仙法！”
四人当即下了决心。
“成仙得道，就在此时！”邱子言长啸。
身后金叔和那老者，眼中也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怕？
当然怕！
但修道之人，本就是与天争命！
如今仙缘就在眼前，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也得闯上一闯！
“子言！”
胡图却拦住了他，眼神闪烁着算计。
“李玄霄此去，必定是与三一门那个叫似冲的真人汇合。”
“他速度太快，我们追不上。我只能通过推卦，算出他的大概方位。”
胡图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他虽然是纸老虎，但也是能一指头戳死我们的纸老虎！”
“要取修仙之法，光凭我们三人，不够！”
邱子言眼神一闪，瞬间明白了胡图的意思。
“可！”
他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笑得无比狰狞。
“当时在破庙里，对这‘仙缘’动了心的，可不止我们几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