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霄那句“准备开饭了”,像是一滴滚油溅进了沸水里,整个三一门瞬间炸了锅。
“是!”
澄真、陆瑾、李慕玄、莫秋,四名弟子齐声领命,声音里压抑着一股即将喷薄的狂热。
没有半分迟疑,澄真身形一闪,已化作一道流光冲向外门区域。
她的声音如同清越的钟鸣,响彻在每一名外门弟子的耳畔。
“传掌门法旨!全员撤离,入后山归墟!此为休假,非为避难!一刻钟内,不得有半个人影留在原地!”
山道上,原本还在洒扫、练功的外门弟子们先是一愣,随即在各级管事的喝令下,如同退潮般,井然有序地朝着后山禁地的方向涌去。
他们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宗门保护得很好的、盲目的信任。
另一边,李慕玄已经猴急地冲向了山门深处一座尘封已久的殿宇。
“二师兄,快点快点!我早就想看看这三百年的老古董到底有多大劲儿了!”
陆瑾紧随其后,步履沉稳,脸上却也难掩一丝激动。
“师父让我们启动的是‘九曲黄河阵’,不是让你去放炮仗,收起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嘿,这不就是个大号炮仗嘛!”
两人推开沉重的石门,一股陈腐的灰尘扑面而来。
大殿中央,是一座巨大的、由无数符文与玉石构成的复杂阵盘,此刻正暗淡无光,宛如一头沉睡的巨兽。
李慕玄嫌弃地挥了挥手里的灰。
“师父也太抠门了,这玩意儿三百年没通过电,别待会儿短路了。”
“闭嘴,凝神。”
陆瑾懒得理他,双手已经开始掐出繁复的法诀,口中念念有词。
李慕玄见状,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站到阵盘的另一端,磅礴的《逆生三重》炁劲自掌心源源不断地涌入。
嗡——
一声低沉的轰鸣自地底深处响起。
沉睡了三百年的阵盘,被两股精纯至极的真气唤醒。
一道道符文依次亮起,如同被点亮的星辰,迅速连成一片璀璨的星河。
紧接着,一道粗壮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整座三一门的山脉,都随之剧烈震颤。
金光在空中炸开,化作一张覆盖了整个山脉的巨大光网,光网之上,黄河奔涌的虚影若隐若现,气势磅礴,威严赫赫。
从山外看去,三一门的山头此刻就如同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黄金神宫,神圣而不可侵犯。
李慕玄仰头看着这壮观的景象,得意地叉起了腰。
“嚯!这铁王八壳子够亮堂!天门那帮孙子想进来,不得先把牙给磕碎了?”
陆瑾也松了口气,但依旧保持着警惕。
“不可大意,这只是第一道防线。”
山顶,李玄霄不知何时已经搬了张太师椅,悠哉地躺在山崖边,手里还端着一杯热茶,仿佛在欣赏自家后花园的风景。
莫秋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正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一柄出鞘的长剑。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就像他扫了十几年的地一样。
他的眼神,却不再是空洞,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锋利的平静。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至少能赢得三天宝贵的准备时间时。
变故,陡生。
原本晴朗的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那不是乌云蔽日,而是一种仿佛墨汁滴入清水中的、诡异的侵蚀。
一股阴冷、死寂、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山脚下,浓雾之中,一个个穿着黑袍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
成百上千。
他们如同鬼魅,将整座金光笼罩的三一门围得水泄不通,却不发动任何攻击,只是静静地站着,像是在等待什么。
那死寂的压迫感,比千军万马的呐喊更让人心悸。
李慕玄脸色一变,冲到山崖边。
“我靠!说好三天,这才过了一晚上!这帮孙子不讲武德,居然提前杀过来了!”
陆瑾也来到他身边,神情凝重到了极点。
“来得好快……而且,不对劲。”
就在这时,黑压压的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那人并未穿黑袍,而是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手里还摇着一把羽扇,神态悠闲,仿佛不是来攻打山门,而是来踏青访友的。
李慕玄眯着眼打量。
“那谁啊?走错片场了?山下唱大戏的?”
陆瑾的瞳孔却猛地一缩,脸上血色尽褪,声音都有些发颤。
“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甲申三十六义,‘神机军师’……刘伯温!”
这个名字一出,李慕玄脸上的痞笑也僵住了。
那个传说中算无遗策,早在甲申之乱后就销声匿迹的怪物!
山下的刘伯温抬起头,看着那层固若金汤的“九曲黄河阵”,脸上露出一抹智珠在握的、令人极不舒服的微笑。
他没有运功,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山顶每个人的耳中。
“李玄霄,故人来访,何必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拒之门外呢?”
山崖上,李玄霄懒洋洋地从太师椅上坐起身,瞥了山下一眼,嘴角一撇。
“我当是谁,原来是死了几十年的刘半仙。”
“怎么,地府的wifi不好,非要从土里爬出来,赶着来我这儿蹭网投胎?”
面对这般刻薄的嘲讽,刘伯温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反而更盛了。
他轻轻摇着羽扇,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三一门众人的心上。
“三一门,内门弟子三百七十二人,实力参差不齐。”
“外门弟子一千二百零八人,已于半个时辰前,全部转移至后山归墟禁地。”
“入口嘛,就在那块玄武岩下的第三道石缝里,可对?”
陆瑾和李慕玄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怎么可能!
撤离是临时下达的命令,天门的人怎么会知道得如此一清二楚!
刘伯温欣赏着他们震惊的表情,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
“还有这‘九曲黄河阵’,确实是个好东西。可惜,阵眼有三,主阵眼在天柱峰顶,由你李玄霄亲自坐镇。”
“另外两个副阵眼,一个设在藏经阁,一个设在炼丹房,此刻正由你的二弟子陆瑾,和三弟子李慕玄分别看守,我说得没错吧?”
李慕玄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的所有行动,所有布置,就像是被人开了上帝视角,看得一清二楚!
刘伯温收起羽扇,指向山顶的李玄霄,脸上的笑容终于带上了一丝残忍的意味。
“李玄霄,你所有的布置,你所有的底牌,主上都了如指掌。”
“你以为这是决战?”
“不。”
他摇了摇头,像是在怜悯一只笼中的困兽。
“这只是一场,由我们主导的,单方面的屠杀游戏。”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般地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
“吴用传回消息说,我们三天后总攻。”
“那是我让他说的。”
“兵不厌诈嘛。”
山顶陷入了一片死寂。
绝望的气氛,如同瘟疫般开始蔓延。
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李慕玄,此刻手心都渗出了冷汗。
这还怎么打?
对方连你什么时候上厕所用哪只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之中,一个突兀的笑声响了起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
李玄霄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仿佛听到了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
他好不容易止住笑,从太师椅上站起身,走到山崖最前端,俯视着下方的刘伯温。
“有意思,真他娘的有意思。”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知道这么多,那你知不知道……”
李玄霄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
“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在我面前摇头晃扇,装神弄鬼?”
刘伯温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僵住了。
只见李玄霄缓缓抬起一只手,对着固若金汤的“九曲黄河阵”,随意地打了个响指。
啪。
清脆的声音,响彻天地。
“既然你们这么想进来玩……”
李玄霄的嘴角,勾起一抹狂傲到极点的弧度。
“那我就……给你们开个门缝,欢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