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药实验室里永远弥漫着一股矛盾的气息。坩埚里翻腾的药剂散发出辛辣刺鼻的雾气，与墙角晾晒的魔法草药清苦微涩的芬芳绞缠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脑发昏的浑浊味道。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光线也格外吝啬，只有几盏悬浮的魔法灯投下摇摇欲坠的惨白光斑，照亮工作台上一方狼藉。阿尔文·莱斯特兰奇就站在这片光晕的中心，银灰色的瞳孔在微光下凝成两粒冰冷的琉璃珠，紧紧锁住眼前那个小小的玻璃器皿。培养皿内，一团幽蓝色的菌落正以肉眼难以察觉的幅度缓缓蠕动，像一片被禁锢的、活着的微型星云。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支细长的玻璃试管，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试管里，某种深紫色的粘稠液体正随着他手腕细微的晃动而拉出令人不安的丝状物。实验室里静得只剩下液体在玻璃壁上滑动的黏腻声响，以及墙角某个未关紧的恒温箱里，魔法制冷符文工作时发出的、极细微的蜂鸣。
“德拉科。”阿尔文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破了凝滞的空气。他没有抬头，目光依旧焊死在那个幽蓝的菌落上，仿佛能从那些微小生命的蠕动里解读出什么惊天秘密。
正百无聊赖用一把纯金小勺刮着坩埚边缘凝固魔药残渣的德拉科·马尔福，闻声猛地一哆嗦。勺子边缘刮过坩埚内壁，发出“吱嘎”一声刺耳的锐响，激得人头皮发麻。他有些心虚地把勺子藏到身后，没好气地应道：“干嘛？”那头淡金色的短发在晦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毛躁，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他光洁的额前。
阿尔文终于从培养皿上移开视线，瞥了一眼德拉科藏勺子的动作，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那种研究标本般的专注。“大肠杆菌，”他开口，声音毫无波澜，每一个音节都像用尺子量过般精准，“一个字！”
德拉科愣了一下，金勺子在背后不安分地转了个圈。他狐疑地挑起一边眉毛：“就一个字？”他试图从阿尔文那张万年冰山脸上找出点玩笑的痕迹，可惜失败了。
“大。”阿尔文斩钉截铁，仿佛在宣读一项不容置疑的宇宙法则。
德拉科眨了眨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无数念头。一个“大”字？这没头没脑的。他试探性地，带着点马尔福式的促狭，把脑袋往前凑了凑，压低了点声音：“爸？”
空气凝固了半秒。
阿尔文的眉头锁得更紧，捏着试管的手指关节绷得发白，那深紫色的液体似乎在他手中不安地冒了个泡。“大。”他重复，声线比刚才更沉，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强调，仿佛德拉科的耳朵被耳屎堵住了。
德拉科被这固执的重复噎了一下，莫名有点来气。他把金勺子“啪”地一声按在旁边的台子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嘿！”他提高了点音量，像是对这毫无意义的单字游戏表示抗议。
阿尔文仿佛没听见这声“嘿”，或者说，他选择性地屏蔽了。他闭了闭眼，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再睁开时，银灰色的眼底只剩下纯粹的、近乎冷酷的学术执着。他第三次吐出那个字，音量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大。”
德拉科看着阿尔文那副油盐不进、只盯着培养皿的“学术呆子”模样，一股恶作剧的冲动突然涌了上来。他猛地向后跳了一小步，动作略显夸张，双手还下意识地在胸前交叉做了个防御姿态，同时嘴里配合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吓！” 仿佛阿尔文刚才那个“大”字是什么恐怖的攻击魔咒。
阿尔文手中的试管终于不堪重负，“啪”地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却又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的脆响——一道细长的裂纹蜿蜒爬上了玻璃壁。他盯着那道裂痕，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再开口时，那个字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大。”
德拉科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那支裂开的试管，心里那点促狭莫名地膨胀起来，几乎要冲破他努力维持的贵族仪态。他吹了一声长长的、带着明显戏谑意味的口哨：“咻~” 身体还配合着晃了晃，淡金色的发梢随着他的动作扫过阿尔文挺直的鼻梁，带来一阵微痒的风。
“呵……呵呵呵呵……”
一阵极力压抑、却终于破功的闷笑声，像被强行塞住的蒸汽终于找到了出口，突兀地在实验室另一侧响起。那笑声起初像漏气的风箱，断断续续，随即变得难以遏制，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憋闷的抽气声。
德拉科和阿尔文同时转头。
只见布雷斯·扎比尼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那里，斜倚着一个摆满各种诡异生物标本的铁架子。他手里高高举着一个特制的展示牌，牌子上用荧光魔法清晰地标注着几个大字：【大肠杆菌（Escherichia coli）——活跃培养中！】。此刻，布雷斯那张英俊的脸因为强忍笑意而涨得通红，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更滑稽的是，随着他身体的抖动，他手里那个展示牌上，用魔法模拟出的、代表大肠杆菌的荧光蓝色小点，也像得了帕金森一样疯狂地跳动闪烁起来，汇成一片混乱的蓝色光晕。
阿尔文的目光在布雷斯那张扭曲的笑脸和他手中疯狂闪烁的荧光菌落牌子上停留了足足三秒。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吸气的声音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悠长，仿佛要将所有弥漫的魔药蒸汽和布雷斯放肆的笑声都吸进肺里。然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凝重的语调，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宣告：
“很——大！”
德拉科被这突如其来的、加了重音和破折号的强调弄得一怔。出于某种条件反射，又或许是阿尔文那过于郑重的语气自带一种无形的指令感，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双脚并拢，摆出一个近乎立正的姿势，同时字正腔圆地大声复述：“很大！” 那模样，活像在回答教官的提问。
阿尔文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动了一丝，银灰色的眼底甚至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光芒。他几乎是带着点欣慰地点头：“对！” （终于……！他几乎要叹息出声，这沟通的壁垒似乎要被打破了！）
德拉科接收到那丝“欣慰”的目光，心头一热，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励。他猛地张开双臂，做出一个拥抱天空的夸张姿势，用他能喊出的最响亮、最戏剧化的声音吼出了下一个字：
“巨——！！！”
这石破天惊的一声“巨”，如同一个炸雷，彻底引爆了布雷斯苦苦支撑的防线。
“哐当——！”
布雷斯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笑脱了力，后背重重地撞在身后的铁架子上。架子上几个装着不明魔法生物胚胎的玻璃罐子剧烈摇晃，发出惊心动魄的碰撞声。他顺着铁架子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双手死死捂着脸，身体蜷缩成一团，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哎哟……巨……巨什么啊马尔福……哈哈哈哈……你是要笑死我继承我的金库吗……哈哈哈……”
德拉科还维持着那个拥抱天空的姿势，被布雷斯的狂笑和罐子的碰撞声震得有点懵。阿尔文则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捏着那支裂开的试管。他银灰色的眼睛扫过狂笑到抽搐的布雷斯，再掠过一脸茫然的德拉科，最后落回那个幽蓝色的菌落上。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布实验结果无效般的口吻，清晰地说道：
“撤回。”
德拉科终于放下了手臂，挠了挠他那头淡金色的乱发，脸上写满了“这游戏规则怎么又变了”的困惑。他抽出自己的魔杖，对着阿尔文面前那片虚无的空气，煞有介事地比划了一个切割的动作，试探性地问：“砍一半？” 仿佛阿尔文刚才说的“巨”是一个可以物理分割的实体。
布雷斯的笑声在地板上翻滚，变成了捶打地面的闷响，咚咚咚地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阿尔文看着德拉科那认真比划切割动作的样子，额角的青筋似乎都跳动了一下。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意志力，才没让手里那支可怜的、已经开裂的试管彻底粉身碎骨。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锐利地钉在德拉科身上，仿佛要穿透他那颗塞满了魁地奇和金加隆的脑袋，直达问题的核心。他咬着后槽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带着磨砂质感的重音：
“…里面！”
德拉科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亮的魔法灯。他猛地一拍手，脸上露出一种“啊哈！我明白了！”的兴奋表情，仿佛破解了某个古老的谜题。他凑近阿尔文，用一种分享秘密的、压低了的、带着点神秘兮兮的语气飞快说道：
“孩子？” （他笃定阿尔文是在暗示某种需要保密的、新发现的魔法生物幼体！）
阿尔文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他猛地将那个装着幽蓝色蠕动菌落的培养皿“啪”地一声重重拍在德拉科面前的台子上，力道之大，让里面的液体都溅起了几滴。他盯着德拉科那双写满“快夸我聪明”的灰蓝色眼睛，从喉咙深处，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嘶哑，挤出一个字：
“肠。”
德拉科的目光被那拍在面前的培养皿吸引。幽蓝的光点在他眼前晃动。他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实验室里混杂的气味似乎在这一刻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他猛地抬起头，脸上绽放出恍然大悟的灿烂笑容，用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语气，脱口而出：
“天现宝宝！电视！”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的，是麻瓜电视里那个无处不在的、欢快的婴儿食品广告！）
“肠！”阿尔文几乎是从胸腔里吼了出来，声音因为挫败和愤怒而微微发颤。他一把抓起那个还在微微晃动的培养皿，直接怼到了德拉科的鼻子底下。玻璃冰冷的边缘几乎要碰到德拉科的鼻尖，里面幽蓝的菌落在近距离下显得更加密集和诡异，像一片微缩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星海。
德拉科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往后仰了仰头，但随即又被培养皿里那些蠕动的蓝光吸引了注意力。他眨了眨眼，看着那些微小生命体的活动轨迹，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他猛地指向培养皿，用一种“看吧我早就知道”的得意语气，声音洪亮地宣布：
“烧烤！” （那不断蠕动聚集又散开的菌落，不正像烤架上滋滋冒泡、翻腾起伏的……肥肠吗？！）
阿尔文感觉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绷断了。他捏着培养皿的手指指节泛出青白色，银灰色的瞳孔里像是卷起了西伯利亚的暴风雪。“烧烤？”他重复着德拉科的话，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德拉科完全没察觉到危险，反而觉得自己的联想简直天才。他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指着那些菌落，大声强调：“肠！” （烧烤摊上的主角，不就是各种美味的肠吗？！逻辑完美闭环！）
阿尔文再也无法忍受。他猛地将培养皿重重地顿在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他伸出那只没有沾上魔药的手，一把揪住德拉科睡衣的丝绸前襟（昨晚他留下的咬痕在领口若隐若现），粗暴地将他整个人拖拽到自己面前，另一只手则死死指着培养皿里那些无辜的、依旧在蠕动的幽蓝菌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对！” （这个“对”字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意味，仿佛在说：对，你终于说对了一个字，但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
德拉科被揪得有点懵，低头看了看培养皿，又抬头看了看阿尔文那张近在咫尺、因愤怒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幽蓝的光芒映在他灰蓝色的瞳孔里。他盯着那些小点，脸上露出了真正的、恍然大悟的表情：“大肠！”他叫出了菌落的名字，随即又陷入了新的困惑，他指着菌落，用一种求知若渴的、纯真的眼神看向阿尔文，“怎么做的？这个菜？” （他满脑子都是翻倒巷那家着名的、用魔法火焰烤制牛肠的黑暗料理店。）
“微生物！！！”阿尔文的咆哮声终于冲破了喉咙，在密闭的实验室里炸开，震得墙角的玻璃罐嗡嗡作响。他银灰色的头发似乎都因为这声咆哮而微微飘动起来，实验室里弥漫的魔药蒸汽被声浪搅动，诡异地盘旋上升。
“什么菜？”德拉科被吼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不死心，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培养皿冰冷的玻璃壁，仿佛想确认一下里面的东西是不是真的能吃。“这……这不是食材？”他满脸写着“你在逗我”的难以置信，“你上周还带我去翻倒巷吃烤牛肠！那个又大又肥！”他试图唤起阿尔文的记忆来佐证自己的观点。
布雷斯还瘫在地上，但笑声已经变成了间歇性的、缺氧般的打嗝和抽气：“呃…嗝…哈…呃…” 他笑得眼泪狂飙，视线模糊地看着眼前这场荒诞剧。
在布雷斯那断断续续的、如同濒死青蛙般的抽笑声间隙里，德拉科看着阿尔文几乎要喷火的眼睛，再看看培养皿里的幽蓝光点，一个迟来的、荒谬的联想终于像慢半拍的烟花一样，在他脑子里“砰”地炸开。他猛地指向培养皿：“烧烤吗？” （难道这玩意儿是某种新型的、用于烤肠的魔法燃料？）
阿尔文感觉自己的血压已经冲破了霍格沃茨天文塔的高度。他一把掀开了培养皿的玻璃盖子，一股混杂着培养基甜腥和菌体微酸的、难以形容的、属于“生命”本身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冲淡了魔药的辛辣。他指着那些在空气中暴露的、依旧在湿润琼脂上缓缓蠕动的幽蓝菌落，声音因为极致的忍耐而变得异常平静，反而透出一种毛骨悚然的味道：
“不是！” （不是燃料！不是食材！不是烧烤！）
“你说的啊！”德拉科仿佛抓住了对方的逻辑漏洞，立刻指着那些活生生的菌落反驳，“你刚说‘烧烤肠’！” （他清晰地记得阿尔文刚才那声愤怒的“烧烤”和紧随其后的“肠”！）
阿尔文看着德拉科那张写满“人赃并获”的得意脸庞，再看看培养皿里那些在空气中微微颤抖的蓝色生命，最后瞥了一眼地上还在抽抽的布雷斯。他深吸了一口那浑浊的、带着大肠杆菌活体气息的空气，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所有的愤怒、挫败、无奈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学术尊严，灌注进一声穿透屋顶的咆哮：
“我说大肠！！大肠杆菌！！！”
咆哮声在实验室里回荡，震得架子上的瓶瓶罐罐瑟瑟发抖。
时间仿佛静止了。
幽蓝的菌落在掀开的培养皿里，暴露在惨白的魔法灯光下，依旧无知无觉地、缓慢地蠕动着，散发着微弱却执拗的生命气息。
德拉科的目光从阿尔文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角（那道细疤显得格外清晰），缓缓移到他因咆哮而起伏的胸膛，再落到那个敞开的、蠕动着幽蓝菌落的培养皿上。他沉默了足足有三秒钟。然后，在布雷斯又一个响亮的抽气声中，德拉科·马尔福，这位以优雅刻薄着称的斯莱特林王子，极其缓慢地抬起手，用他那修剪得一丝不苟的指尖，优雅地捋了捋自己额前那几缕在刚才拉扯中变得凌乱的金发。
他微微扬起下巴，唇角勾起一个标志性的、马尔福式的、带着无限矜持与了然于胸的假笑，灰蓝色的眼睛斜睨着阿尔文，用一种仿佛刚刚鉴赏完最新款龙皮手套般的咏叹调，拖着华丽的长腔，慢悠悠地开口：
“《大肠香薰啊》——”（他特意在书名号上加重了语气，仿佛在介绍某本高深的魔药学专着）
尾音刻意拖得长长的，带着一种“早该如此”的了然。他甚至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补充道，语气轻飘飘的：“早说嘛，亲爱的阿尔文，还以为是斯拉格霍恩教授新研制的、加了迷迭香和龙血的迷情剂呢。”他故意用上了谈论昂贵香水般的口吻，眼神瞟向那敞开的培养皿，仿佛里面蠕动的不是微生物，而是某种名贵的香料。
“噗——！！！”
布雷斯·扎比尼，这位看戏看到现在的唯一观众，在德拉科那句“大肠香薰”出口的瞬间，最后一丝强撑的意志彻底崩塌。他再也控制不住，身体猛地向前一扑，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混合着狂笑和窒息般呛咳的巨响。与此同时，他手里一直死死攥着的那个荧光菌落牌子，也终于彻底脱手，在空中划过一道滑稽的弧线，“啪”地一声，不偏不倚，像个投降的白旗，整个拍在了他自己因狂笑而剧烈起伏、涕泪横流的脸上！荧光蓝的菌落模拟光点，透过牌子半透明的材质，在他扭曲的五官上疯狂闪烁跳动，形成一幅惊世骇俗的抽象画。
阿尔文·莱斯特兰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实验室惨白的光线落在他银灰色的头发和苍白的侧脸上，投下冷硬的阴影。他微微低着头，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培养皿里那片依旧在无知蠕动、散发着微弱生命气息的幽蓝菌落。那些微小的、无意识的生物，在培养皿光滑的琼脂平面上扭曲、伸展、聚集又分离，倒映在他冰冷的银灰色瞳孔深处，不断变幻、扭曲、放大，最终凝固成一片荒诞绝伦、令人窒息的蓝色深渊。
死寂。只有布雷斯被牌子盖住的脸下，传来沉闷的、如同濒死般的、断续的抽噎和“嗬嗬”的出气声，以及德拉科那故作优雅的假笑还僵在唇边，灰蓝色的眼睛里终于后知后觉地掠过一丝“好像玩脱了”的茫然。
阿尔文的目光，缓缓地、如同慢镜头般，从培养皿里那片蠕动幽蓝的深渊上移开，扫过德拉科僵住的脸，最后定格在布雷斯那张被荧光菌落牌子盖住、只剩下身体还在抽搐的“尸体”上。他没有说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被魔法定格的完美石像。
然后，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他动了。
阿尔文极其缓慢地、用一种近乎仪式化的姿态，放下了手中那支早已布满裂痕、仿佛下一秒就要粉身碎骨的试管。他绕过狼藉的工作台，脚步无声地走向实验室厚重的橡木大门。门边的墙壁上，钉着一块用于悬挂实验袍的空白木板。
他停下脚步，伸出骨节分明的手。魔杖无声地从袖中滑入掌心，杖尖在空中划过一道简洁而冷冽的银色轨迹。
唰！
一块崭新的、边缘切割整齐的深色胡桃木板凭空出现，精准地钉在了那块空白木板上方。木板上，一行刚劲有力、带着锋利棱角的银色魔法字迹，如同烙印般浮现出来，每一个字母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永久禁令：扎比尼及其携带的一切声波污染源，禁止入内！】**
**(pERmANENt bAN：ZAbINI & ALL SoNIc poLLUtIoN cARRIERS - KEEp oUt!)**
最后一个感叹号的银光，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