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城的喧嚣如同实质的热浪，裹挟着油烟、孜然和酒精的味道，扑面而来。凌皓穿着沾满油污的围裙，穿梭在拥挤的食客和忙碌的伙计之间，机械地搬着一箱箱沉重的啤酒，收拾着狼藉的杯盘。
汗水沿着额角滑落，混着油烟，黏腻不堪。肋骨处的伤口在频繁的弯腰和发力下，隐隐作痛。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沉默地干着活，仿佛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几个小时前大排档的那场冲突，像投入深潭的小石子，在他心底惊起片刻波澜后，便迅速沉底。对他而言，那只是又一个不得不处理的麻烦，如同路上需要避开的坑洼，处理完了，路还要继续走。
然而，麻烦似乎并不想轻易放过他。
凌晨一点，客流逐渐稀疏。凌皓正弯腰擦拭一张油腻的桌子，阴影笼罩下来。
他直起身，看到三个男人堵在了桌前。不是食客。他们都穿着紧身的黑色t恤，露出胳膊上张牙舞爪的纹身，脸色不善，眼神带着混混特有的那种打量和挑衅。
为首的是个剃着青皮头、脖子上一道狰狞刀疤的男人，他嘴里叼着牙签，上下扫了凌皓两眼，声音沙哑：“你就是凌皓？”
凌皓放下抹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心里咯噔一下。来者不善。
“我是。有事？”
刀疤男嗤笑一声，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操，还挺横。跟我们走一趟吧，豹哥想见见你。”
豹哥！
这个名字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窜过凌皓的脊背。皇朝夜总会后门听到的对话瞬间浮现在脑海——那个经理敬畏又恐惧地提到的“豹哥”，五湖帮的“豹哥”！
是因为大排档那个醉汉？动作这么快？
凌皓的心跳开始加速，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镇定：“我不认识什么豹哥。我在上班，没空。”
“哟呵？”刀疤男旁边的瘦高个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豹哥请你，是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说着，他伸手就要来抓凌皓的胳膊。
凌皓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我说了，没空。”
他的抗拒立刻激怒了对方。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刀疤男吐掉牙签，脸色一沉，“给我架走！”
另外两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就要强行扭住凌皓。
烧烤城里的其他伙计和零星的食客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但没人敢上前。侯经理从后厨探出头看了一眼，脸色一变，又迅速缩了回去，假装没看见。
凌皓眼中寒光一闪。他不可能跟他们走。他知道一旦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对方的手即将碰到他时，他动了！
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弹开！他猛地侧身，避开左侧袭来的一拳，同时右手手肘如同铁锤般狠狠向后撞击！
“呃！”身后那个想抱他的混混猝不及防，肋下遭到重击，疼得闷哼一声，弯下了腰。
几乎在同一时间，凌皓的左腿如同鞭子般抽出，精准地扫在右侧另一个混混的膝盖侧后方！
那混混惨叫一声，下盘失衡，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电光石火间，两个喽啰已被放倒！
刀疤男脸色剧变，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瘦削的外卖员身手如此狠辣利落。他骂了一句脏话，从后腰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操你妈的！找死！”
匕首直刺而来！速度极快！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
凌皓瞳孔一缩！近距离下，徒手对付持刀的亡命徒，极其危险！他全力向后躲闪，刀尖几乎擦着他的咽喉划过，带起的冷风让他汗毛倒竖！
刀疤男一击不中，手腕一翻，又是一刀横划！招式狠辣，完全是奔着要命来的！
凌皓被逼得连连后退，撞翻了一张空椅子。活动空间被限制，对方的刀光织成一片死亡网络。
危机时刻，他感觉腰间的玄冥丝再次变得滚烫！那股冰冷狂暴的气流似乎又要不受控制地涌出！
但这一次，他强行压下了那股冲动！这里人多眼杂，绝不能再暴露这诡异的能力！
就在他分神压制玄冥丝的瞬间，刀疤男的匕首再次刺到！眼看就要刺中他的小腹！
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暴喝从门口传来！
只见瘦猴带着四五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壮汉冲了进来！这些是夜市管理队的保安，平时负责维持秩序，跟瘦猴似乎有些交情。
“刀疤刘！你他妈敢在烧烤城动刀？！”一个看似保安头子的人厉声喝道，手里的橡胶棍指向刀疤男。
刀疤男动作一滞，看清来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显然有所顾忌。
“妈的，瘦猴，你少多管闲事！”刀疤男收回匕首，恶狠狠地瞪了瘦猴一眼，又转向凌皓，用手指虚点着他，“小子，你他妈的有种！豹哥的‘邀请’你也敢拒？行！咱们走着瞧！”
他又狠狠瞪了那些保安一眼，啐了一口唾沫，扶起地上还在哼哼唧唧的两个手下，狼狈地离开了烧烤城。
紧张的气氛骤然松弛下来。
凌皓靠在桌子上，微微喘着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刻，他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皓子！你没事吧？”瘦猴赶紧跑过来，一脸后怕，“妈的，吓死我了！幸好我刚好来找你，看到刀疤刘他们堵你，赶紧去叫了老赵他们！”
那个叫老赵的保安头子走过来，拍了拍凌皓的肩膀：“小伙子，身手不错啊。不过你怎么惹上刀疤刘了？他可是豹哥手下的头号打手，心黑手狠！”
凌皓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沉：“没什么，一点误会。”
他知道，这事没法简单解释清楚。
老赵叹了口气：“豹哥的人，我们也不好往死里得罪。今天能帮你挡一下，下次就难说了。你自己最近小心点，尽量别落单。”
“谢谢赵哥。”凌皓真诚地道谢。
保安们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瘦猴凑过来，压低声音：“皓子，你到底干啥了？豹哥可不是一般人，那是五湖帮的实权人物，专门负责‘处理’不听话的人和事的！”
凌皓沉默了一下，将大排档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瘦猴听完，一拍大腿：“操！我就知道！肯定是黄毛那傻逼告的状！他以前就跟刀疤刘混过！豹哥最近正想找借口收拾这片不交‘管理费’的夜市，你这是撞枪口上了！”
凌皓的心沉了下去。原来不止是私人恩怨，还牵扯到帮派的地盘争夺。自己无意间，成了对方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侯经理呢？”凌皓问。
瘦猴撇撇嘴：“早他妈吓溜了！指望他？屁用没有！”
凌皓看着一片狼藉的周围和周围伙计们躲闪的目光，知道这份工作也干到头了。侯经理绝不会留一个惹了豹哥的人在店里。
果然，没多久，侯经理就讪讪地走过来，塞给凌皓一点钱：“那……那个凌皓啊，你看……我这也是小本生意，惹不起那些人……这……这是你这几天的工钱，你……你另谋高就吧……”
凌皓默默接过钱，没说什么，脱下围裙扔在椅子上。
走出喧嚣燥热的烧烤城，凌晨的冷风一吹，让他打了个寒颤。
街道空旷，路灯昏暗。
瘦猴跟在他身边，愁眉苦脸：“皓子，这下麻烦大了。豹哥放了话，这事肯定没完。五湖帮那帮孙子，手段脏得很……”
凌皓停下脚步，望着远处黑暗中模糊的城市轮廓，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而坚硬。
避无可避。
那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