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霁弯腰钻进通风井，腐臭的空气立刻灌入鼻腔。防空洞深处，一盏昏黄的灯将孙雷孙虎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扭曲得像两只蓄势待发的毒蜘蛛。
他往里走了几步，看清里面的场景，两张折叠床，旁边堆着泡面和矿泉水等生活物资，角落里，还有一个铁皮箱，里面存放着炸药。
现在他也能辨认出这兄弟俩谁是谁了，痣在左边，拿枪的是弟弟孙虎。痣在右边，身上绑着炸药的是哥哥孙雷。
秦霁慢慢蹲下身，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一副闲聊的模样，跟两人紧绷凶狠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别紧张，就算你们杀了我，也逃不掉。”
孙雷恶狠狠的瞪着他：“就算我们逃不掉，也可以拉着你们一起下地狱。”
“所以啊，反正都是要死，以后咱还是黄泉路上的伴儿，死之前聊聊，增进一下感情。”
“......”
对方不按常理出牌的样子，让兄弟俩眉头皱了起来。
“其实我挺好奇，你们为什么专挑对你们释放善意的女人下手？”
孙雷突然尖笑起来，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那些女人表面上装得善良温柔，切开后和猪肉没区别！”
然后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混着血丝，“你们这些正常人最恶心，披着人皮，干的尽是畜生事。”
秦霁注意到他右手始终按在引爆器上，左手却在不自觉地颤抖，那是长期使用缩骨功的后遗症。
“我同意。”他突然说。
孙雷一愣：“什么？”
“我说，我也觉得大部分人都是畜生，比如我父亲。”
这个出乎意料的转折让兄弟俩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秦霁观察着兄弟俩的反应，继续道：“你们出生在鹿城的青岩县对吧？父亲有侏儒症家族史，花了两千块买了个媳妇，你们母亲生下你们后，跳井自杀了。”
“闭嘴！”
孙虎突然暴起，猎枪“砰”地打碎一块岩石，“她不配是我们的母亲，她宁愿死也不肯为我们活着，死之前甚至没有看我们最后一眼。”
碎石飞溅，秦霁额角被划出一道血痕，但他纹丝不动。
据警方调查资料上记录，他们的母亲张凤琴原本是昆城大学的学生，前途一片光明，却被人贩子拐卖到青岩县。
他父亲那一家就是畜生，因为生活贫困，还有侏儒症遗传，男的各个讨不到老婆，所以张凤琴成为那个家族男性发泄兽欲的工具，渐渐的，她的精神也出现问题，自尽了。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就算是母子，这兄弟俩痛恨母亲抛下他们离开，却无法切身感受到母亲的痛苦。
防空洞外的特警听到枪声，心头一凛，张吾悄悄从洞口爬进来。
瞥到他缓慢挪动的影子，秦霁继续吸引孙雷兄弟俩的注意力，叹了口气：其实，我很理解。
“我母亲也是自杀的，她被我父亲强迫，生下了我......”
男人的声音很轻，带着无奈与苦涩：“生下我那年冬天，她不堪受辱，跳河自尽了。”
围在外面的人通过耳机听到这话，诧异的纷纷对视一眼，秦队还有这悲惨身世？如今想来，秦队进警局这些年，他们确实没见过他的父母。
就连正在爬行的张吾听到这话，也停了一下，老大的过去这么悲催？怪不得从没听他提起过，为了任务当着所有人的面自揭伤疤，这种牺牲小我的精神，佩服！
秦知华刚赶到现场，戴上耳机，就听到秦霁在胡说八道，脸都黑了。
在场唯一知道两人关系的司机，偏头咳了咳，掩去嘴角的笑意，三少就算在执行任务，也是这般混不吝的做派。
男人坐在阴影里，浑身透着孤寂，见状，孙雷眸光晃了晃，心里升起同命相连的感觉。
耳机传来狙击手冷静的汇报：“目标A右手引爆器已锁定。”
秦霁缓缓起身，继续道：“其实我们很像，都是被这个世界辜负的人......”
孙雷的视线不自觉跟着他移动。
“但区别是......”男人突然话锋一转，孙雷觉察到不对劲，但已来不及。
“砰！”
狙击枪的子弹精准穿透他的手腕。
鲜血喷溅，引爆器脱手飞出，孙虎刚举起猎枪，秦霁已经凌空接住张吾抛来的手枪，动作行云流水，扣动扳机。
“砰！”
子弹从他的眉心贯入，在后脑炸开一团血雾。
”阿虎！！！”
孙雷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引爆器脱手而出，他疯狂扑上去，却被秦霁一个滑铲踹飞，引爆器撞在岩壁上，电路板碎片四溅，遥控器被毁，他顺势捡起地上的剔骨刀，刺向秦霁。
秦霁侧身避让，刀锋擦过颈动脉，带起一串血珠，抬膝猛击孙雷的腹部，趁对方弯腰的瞬间，枪口抵上他的太阳穴。
孙雷仰头，这才看清他的脸，瞪大眼睛，这个人跟那个哑女的儿子长得一模一样。
他知道自己被抓回去，只有死路一条，咧嘴一笑，佯装攻击秦霁，实则把剔骨刀刀锋一转，割断了自己的喉咙，有过切割尸体的经验，这一刀让他当场毙命。
秦霁来不及阻止，防空洞深处，隐约传来定时装置的“滴滴”声，他一把拽着张吾，冲了出去。
“还有炸弹！”
特警们迅速后撤，刚冲出百米外，身后就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烈焰吞没了整个防空洞，热浪掀得众人扑倒在地。
秦霁抹了把脸上的血和灰，看着眼前的熊熊火光，啧了一声，这场面可真壮观，明天林业部门的投诉估计也会到局里。
张吾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吐掉嘴里的土：“头儿，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什么？”
“就......你的身世真那么惨啊？”
刚想回答，一个阴影笼罩在他上方，抬头看到秦知华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正在瞪着他。秦霁咳了咳，踹了张吾一脚，没好气的说：“谈判策略懂吗？不信谣不传谣。”
秦知华瞧这小王八蛋没受伤，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他们不是破案立功了吗？局长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张吾不解，见局长走远后，才敢接着说：“头儿，咱都是兄弟，我们都不会乱说的，如果你父亲......真做了那种事情，你不好出面，可以让我们来，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你真牛逼。”
秦霁随口夸了一句，拍了拍身上的土，抬脚往山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