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典接近尾声,作为东道主的沈知遥上台做了简短的致辞,感谢各方来宾,举止优雅,言辞得体,只是眼尾那抹被酒精晕染开的绯红和略微飘忽的眼神,泄露了她的醉意。
宴会终于在一种浮华渐褪的氛围中缓缓落下帷幕。宾客开始陆续道别离去。
沈知遥站在略显空旷的会场中央,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强撑的精神松懈下来,醉意和疲惫便更汹涌地袭来。
她轻轻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去扶旁边的椅背。
一直关注着她的程诺见状,立刻快步上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沈总,您还好吗?我送您回去吧?”
他的手刚要虚扶上她的手臂——
一件带着体温的男士西装外套,毫无征兆地落在了沈知遥的肩上,瞬间将她包裹了起来。
外套上那独一无二的气息钻入鼻腔,沈知遥甚至不用抬头,就知道来者是谁。
她下意识地就想把这件还残留着他体温的外套扯下来。
然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先一步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隔着柔软的西装面料,微微用力,便轻易地制止了她所有的反抗动作。
与此同时,顾承屿平静无波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话却是对着她面前的程诺说的:
“晚上风大,沈总穿得少,就不劳程影帝费心了。”
他顿了顿,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程诺,那双眼睛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语气甚至称得上礼貌,却字字清晰,不容置疑:
“程影帝忙了一晚上,应该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话听起来像是关心,实则是一道再明确不过的逐客令和界限声明。
程诺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关切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和僵硬。
他看着被顾承屿的外套牢牢裹住的沈知遥,再对上顾承屿那双明明没什么情绪却让人倍感压力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程诺最终有些不自然地收回手,勉强笑了笑:“也好。那顾总,沈总,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离开,背影甚至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周围尚未完全散去的一些宾客和工作人员,都悄无声息地目睹了这一幕,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沈知遥被顾承屿牢牢按在原地,感受着肩上外套的重量和他手掌传来的热度,听着他对程诺说的那些话,气得牙痒痒,却又因为醉意和被他气场压制,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发作。
直到程诺走远,顾承屿才微微低下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泛红的耳廓,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只有她能听出来的危险意味:
“现在,轮到我们了。”
“沈总,你是想自己跟我走,”
他顿了顿,指尖在她肩头极轻地敲了一下,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和催促,“还是需要我请你?”
肩头那带着警告意味的轻敲,和耳边低沉危险的询问,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瞬间浇灭了沈知遥大半的醉意,却点燃了另一股更烈的火——屈辱和不服输的倔强。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力甩了一下肩膀,试图挣脱他那只仿佛烙在她身上的手,虽然效果甚微。
“用不着你请!”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因酒精和怒气而带着细微的颤音,却努力维持着镇定和气势。
她挺直了原本因醉意而有些发软的脊背,下颌扬起的弧度骄傲又脆弱,仿佛一只被逼到绝境却不肯低头的天鹅。
然后,她不再看他,也不再理会肩上那件属于他的外套,迈开脚步,大步就朝着宴会厅出口的方向走去。
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略显急促的“嗒嗒”声,在逐渐空旷的会场里显得格外突兀。
顾承屿看着她摇摇晃晃却偏要走出千军万马气势的背影,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
他没有立刻跟上,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沉静地追随着她。
直到她那抹被他的黑色西装包裹着的纤细身影快要消失在门口时,他才不紧不慢地迈开长腿,跟了上去。
始终保持着一个刚好能将她笼罩在自己视线范围内的距离。
像是最有耐心的猎人,默许着猎物最后那点无力的挣扎,因为她终究,逃不出他的掌控。
宴会厅外的夜风带着凉意吹来,沈知遥下意识地拢了拢肩上那件宽大的外套。
属于他的气息更加浓郁地包裹住她,让她心烦意乱。
身后的脚步声平稳而清晰,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她那个男人的存在。
她走得更快了,几乎像是要跑起来,只想尽快摆脱这令人窒息的感觉。
一辆黑色的轿车早已悄无声息地滑停到门口,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
沈知遥脚步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车,又听到身后逼近的脚步声,一咬牙,还是弯腰钻了进去,迅速挪到最里面的位置,紧紧贴着车窗,尽可能拉开与即将上车的人的距离。
顾承屿看着她这套行云流水、充满抗拒意味的动作,什么都没说,只是弯腰坐进车内,关上了车门。
“砰。”
一声轻响,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车内空间宽敞,但因为他的存在,却显得无比逼仄。
空气里弥漫着酒气、她身上的香水味,以及他那件外套带来的雪松香气。
沈知遥扭着头,死死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全身的细胞却都在警惕着身旁男人的一举一动。
顾承屿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只是松了松领带,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下显得有些冷硬。
然而,这种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让沈知遥感到不安。
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令人窒息。
她知道,今晚,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