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之地,气象万千。不同于东海的热烈与明珠城的浮华,这里沉淀着千年古都的厚重与威严。高墙深院,胡同巷陌,仿佛每一块砖瓦都浸透着历史的烟云与无声的博弈。
宋晓辉一行人并未大张旗鼓,而是悄无声息地入住了一座位于后海畔、闹中取静的四合院。这是大师兄提前安排好的落脚点,青砖灰瓦,朱门铜环,院中海棠初绽,透着股洗尽铅华的雅致。
安顿下来不久,周家的拜帖便送到了。来的是周家这一代的嫡孙,周文渊,约莫三十岁年纪,一身合体的中山装,气质温润,眼神清明,既有书香门第的儒雅,又不失世家子弟的干练。
“宋先生,诸位小姐,家父本欲亲自相迎,奈何近日公务缠身,特命文渊前来,代为致意,并送上明日晚间‘文华阁’接风宴的请柬。”周文渊言语得体,态度不卑不亢。
宋晓辉接过那烫金请柬,笑道:“周兄客气了。大师兄多次提及周家高义,此番入京,还要多仰仗周兄照拂。”
周文渊连道不敢,目光在宋晓辉和他身后四位风姿各异的女子身上掠过,心中暗赞。何允儿的明艳干练,蓝凤凰的妩媚神秘,苏文君的清冷才情,姜灵儿的灵动跳脱(夜凰如影随形,几乎让人忽略其存在),这等阵容,甫一入京,便已引人瞩目。
“宋先生可知,这‘文华阁’之宴,恐怕并非只是接风那么简单。”周文渊略一沉吟,还是出言提醒,“杨家、赵家那边,怕是准备了些‘节目’。”
宋晓辉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无妨,人多才热闹。正好见识一下京华俊杰的风采。”
次日傍晚,文华阁。
此阁临水而建,飞檐斗拱,古意盎然。阁内布置典雅,名家字画,古董摆设,无一不精,无一不彰显着底蕴。
宴会采用分席制,主位空悬,显然是留给地位最尊崇之人。周文渊引着宋晓辉一行人在左侧上首落座。很快,右侧以杨承宇(杨家三少)和赵家一位名叫赵楷的嫡系为首,也簇拥着几人入场,双方目光在空中交汇,隐有火花。
杨承宇看到宋晓辉,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东海之辱,他记忆犹新。赵楷则是个面色略显苍白、眼神倨傲的年轻人,他扫过宋晓辉等人,嘴角撇了撇,似乎有些不屑。
宾客陆续到齐,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在周文渊等人的簇拥下步入主位,乃是当今文坛泰斗、清流领袖之一的林老,德高望重,由他主持宴会,各方都无异议。
寒暄已毕,酒过一巡。赵楷率先发难,他起身对着林老和众人拱了拱手,笑道:“今日林老设宴,为东海宋先生接风,实乃雅事。久闻宋先生非同凡俗,想必于风雅之道亦有涉猎。我等晚辈,欲借此良机,设三关以助酒兴,不知宋先生可愿指点一二?”
这话说得客气,实则咄咄逼人。所谓“三关”,便是下马威。
林老抚须不语,目光看向宋晓辉,带着审视与好奇。
周文渊眉头微蹙,正要开口,宋晓辉却已笑着应下:“客随主便,既然赵公子有雅兴,宋某奉陪便是。只不知是哪三关?”
赵楷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朗声道:“这第一关,便是‘识器’。我有一物,请宋先生品鉴。”
说着,他示意随从捧上一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尊尺许高下的青铜酒樽,器型古朴,绿锈斑驳,散发着沧桑气息。
“此乃家父珍藏之商周青铜酒樽,请宋先生品鉴其真伪,并说道说道。”赵楷语气带着自信,这尊酒樽他请教过数位专家,确真无疑,且器型罕见,考校的是眼力和学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宋晓辉身上。何允儿略显紧张,蓝凤凰眼神玩味,苏文君凝神看去,姜灵儿则悄悄打开了腕表上的微型扫描仪。
宋晓辉甚至没有起身,只是远远瞥了一眼,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慢悠悠地道:“赵公子,你这‘商周’酒樽……造型倒是别致,嗯,上周的‘周’,手艺不错。”
“噗——”有人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
赵楷脸色瞬间涨红:“你……你胡说八道!此物经过多位大家鉴定,怎会是赝品?!”
宋晓辉放下酒杯,懒洋洋地道:“鉴定?怕是只看皮壳了吧。商周青铜,范线清晰,锈色入骨,胎体厚重。你这尊,锈色浮于表面,是用酸咬加泥浆糊出来的,轻轻一抠就掉。器型更是模仿了商周,却混搭了春秋的纹饰,像个拼凑的四不像。最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看着赵楷铁青的脸,笑道:“商周贵族饮酒,讲究礼仪,酒樽多有鋬(pàn,把手)或足,方便持握或放置。你这尊,光溜溜一个筒子,是打算让贵人抱着坛子喝吗?仿造的人,怕是连《礼记》都没读过吧?”
一番话,条理清晰,直指要害,连林老都微微颔首。
赵楷被驳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那尊酒樽,确是他找来故意刁难的仿品,没想到被一眼看穿,还被当众奚落!
杨承宇冷哼一声,接过话头:“宋先生好眼力。不过这识器只是小道,第二关‘对联’,方显真才实学。我有一上联,请宋先生赐教。”
他清了清嗓子,扬声道:“鸡犬过霜桥,一路梅花竹叶。” 此联运用象形,将鸡犬足迹比作梅花竹叶,颇为巧妙。
众人皆凝神思索。
宋晓辉却几乎不假思索,对着窗外掠过水面的燕影,随口应道:“燕莺穿绣幕,半窗玉剪金梭。”
以燕莺飞姿比作玉剪金梭,同样运用象形,对仗工整,意境优美,与上联相得益彰!
“好!”苏文君忍不住轻声赞道,美眸中异彩连连。她这知己,才思之敏捷,远超她想象。
林老眼中也露出赞赏之色。
杨承宇脸色难看,咬牙道:“宋先生果然才思敏捷!那这第三关‘品茗’,请品评一下眼前这杯‘雨前龙井’。”
这已是近乎胡搅蛮缠。
宋晓辉端起面前那杯清茶,并未品尝,只是看了看汤色,闻了闻香气,便放下茶杯,叹了口气:“杨三少,你们京华待客的‘雨前龙井’,就是拿陈年炒青,用八十度温水随便一冲?这火候,连我们东海街边茶馆的伙计都不如啊。可惜了这上好的景德镇瓷杯。”
他语气带着真诚的惋惜,仿佛真的在心疼那只杯子。
“你……!”杨承宇气得浑身发抖,这茶叶确实是他故意让人换了次品,想恶心一下宋晓辉,没想到又被当面戳穿!
三关已过,宋晓辉不仅轻松化解,反而将设局者反衬得心胸狭隘、手段拙劣。
阁内一时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重新打量着那个始终带着慵懒笑容的年轻人。
宋晓辉环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主位的林老身上,举杯笑道:“林老,这接风宴的‘节目’颇为有趣。看来京华之地,果然人杰地灵,连‘游戏’都如此别致。宋某,很喜欢。”
他这话,如同一个无声的宣告。
京华这场大戏,他宋晓辉,正式入局了。而且,是以一种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风雅而霸道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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