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七年,大周朝堂风云突变。赵王暻遭权相构陷,以“巫蛊咒君”之罪削爵贬为庶人,流放岭南。圣旨墨迹未干,杀机已如影随形。
暮春三月,流放队伍行至邙山腹地。残阳如血时,数十黑衣死士自林间暴起,弓弩破空之声惊飞寒鸦。首波箭雨即射翻半数押解官兵,血染驿道。
“殿下伏低!”一声暴喝震彻山谷。原赵王府副将樊无楹铁塔般的身躯猛然掀翻囚车,镣铐应声而裂。玄铁陌刀横扫如电,三颗头颅带着惊愕表情飞旋而起。
暗处传来机括轻响,探郎沈砚青衫飘闪,七枚透骨钉精准钉入弩手咽喉。这位曾执掌王府谍报的年轻人翻掌亮出藏于竹杖中的细剑,剑光起处必见血光。
老管家王子路佝偻身躯突然挺直,从运尸板车下抽出连环劲弩。六十老翁须发皆张,连珠箭矢封死侧翼追兵,嘶声大喝:“东北隘口!老马识途!”
四人冲破重围遁入密林。樊无楹背负赵暻踏棘而行,沈砚反手洒下赤蝎粉掩盖踪迹,王老管家且战且退,以军中遁甲术布下疑阵。
此后七日,追杀层层升级。毒酒暗镖、火攻陷阱、易容刺杀,甚至出现北狄弯刀客。沈砚从尸体搜出东宫令牌与相府密函,证实两股势力竟联手剿杀。
“庙堂已无我等立锥之地。”赵暻望着一路倒下的忠卫,撕龙袍拭剑而起:“孤...我若不死,必为众弟兄讨还血债!”
绝境中,樊无楹想起戍边时发现的险隘——秋名山。地处三州交界,七十二峰回旋如迷阵,鹰愁涧一线天易守难攻。
浴血奔袭三百里,终至秋名山麓。最后关头,百骑追兵围堵鹰愁涧。樊无楹陌刀卷刃,沈砚毒矢尽绝,王子路身中一箭。
恰在此时,山顶滚下檑木炮石。原是王老管家提前遣山中猎户报信,旧部携百姓来援。猎户熟悉山势,以飞索石阵大破追兵。
站在秋名山主峰,赵暻俯瞰云海翻涌。卸下玉冠掷于深渊,声如寒铁:“自此世间无赵王,唯有秋名山主。此间烽火,终成燎原之势。”
残阳映照新立的清风寨,“替天行道”大旗之下,四人身影渐融暮色。樊无楹整编旧部,沈砚布设情报网,王子路总理内务。流亡王爷与忠臣们的故事,正以另一种方式书写传奇——
山道马蹄声碎,探子来报又截获贪官粮队。赵暻轻抚剑痕斑驳的陌刀,嘴角扬起冰冷弧度。秋名山的烽烟,才刚刚开始升起。
承明九年,岭南瘴疠之地忽起滔天兵祸。平南侯韦睿联合百越部族反叛,更令人胆寒的是——叛军中竟混有青面獠牙的魔族。赤瞳魔兵刀枪难入,巫蛊术催动的尸兵不畏死亡,大周防线如雪崩般溃散。
秋名山清风寨聚义厅内,血染的八百里加急军报摊在虎皮案上。赵暻指节叩着“梧州陷落”“刺史满门殉国”的字样,目光穿透窗外潇潇暮雨。
“魔族现世,江山倾危。”他玄色大氅振起时,佩剑龙吟出鞘:“传令点兵!纵是庶民之身,亦当守华夏疆土!”
三千义军星夜驰援。樊无楹操练多年的山兵结阵如磐石,沈砚特制破魔箭镞寒光森森,王子路统筹粮草堪比萧何转世。沿途百姓箪食壶壶浆,皆呼“赵家军回来了”。
血战始于霜降之日。义军固守的断龙关下,魔尸如潮水拍击城墙。樊无楹赤膊立于箭垛,陌刀劈砍间魔血飞溅:“崽子们!让你等见识朔方军的威风!”
沈砚带探郎营奇袭叛军粮道,火矢点燃魔族嗜血的尸藤。黑烟冲天中,青年探郎剑挑魔将首级,青衫尽染紫血。
然魔军主力忽从海路绕袭。十月七日夜,三万魔兵围困断龙关,碧绿魔焰烧融了城墙夯土。义军苦守二十七昼夜,粮尽援绝。
最后的突围战在朔风呼啸的黎明。赵暻银甲已碎,仍执王旗立于尸山之上。魔箭穿透他胸膛时,这位流放王爷竟在笑。
“告诉陛下...”他咳着血沫抓住樊无楹的手,“赵暻...终未负赵氏血脉...”
沈砚悲啸着引爆火药库,烈焰吞没半壁山崖。王子路怀抱王旗跃下烽火台,苍老吼声震彻山谷:“清风忠魂——不灭!”
樊无楹背负赵暻遗体,率残部杀出重围。陌刀折断便拳裂魔颅,百丈悬崖索降时,血在崖壁拖出惊心长痕。
返回秋名山那日,残阳如两年前流放路上般血红。新立的衣冠冢前,樊无楹砸碎酒坛仰天长啸:
“殿下且看——秋名山烽火永不熄!”。山风卷起焦土,似有龙吟回荡在七十二峰之间。
寨门悄然落下玄铁重闸,了望塔增加至三十六座。沈砚在密室绘制魔族弱点图,王子路留下的屯田策被郑重展开。
深秋的落叶覆盖了冢前新土,而比恨意更灼热的东西,正在青山白骨间生根发芽。
承明十一年深冬,岭南魔患终平。大周以三十万将士骸骨铺就胜利之路,京郊忠烈祠日夜超度的梵香遮没了半座城池。
樊无楹带着满身风霜踏入紫宸殿时,朝臣们正为平叛功臣请封。这位秋名山统帅铠甲未卸,怀中掏出的不是捷报,而是用战旗碎片写就的血书。
“臣樊无楹,奉故赵王暻遗命,呈报岭南战事实录。”嘶哑声浪震碎金殿喧嚣。染血布帛展开三丈,密密麻麻记载着七百义军阵亡名录、魔族弱点、以及最后那句“死国,幸也”。
天子接过血书那刻,九龙屏风后的香炉忽然倾覆。灰烬飘散如黑雪,落在“赵暻”二字朱砂印鉴上——那是用断指蘸着魔血烙下的私章。
夜宴尽散时,内侍发现天子独坐偏殿。案上摊着承明七年的废爵诏书,砚台里凝着干涸的泪痕。
“朕的七弟...”龙袍下摆浸在泼洒的酒液中,天子指尖摩挲血书末尾齿痕,“小时候怕打雷,总要钻到朕的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