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浩看着眼前这对劫后余生、情绪依旧激动的父子,脸上露出一抹温和却带着距离感的笑容。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动作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度。
“行了,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
“我江浩做事,不图这些虚的。”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务实而锐利,问道。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袁宏兴环顾了一下空荡破败、四处贴着封条的厂区,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不舍与唏嘘。
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后的疲惫,和对未来的微弱期盼。
他重重叹了口气,声音沙哑。
“累了,折腾了半辈子,真是累了。”
“正好趁这个机会歇歇。”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儿子,语气带着一丝安抚和决断。
“打算带明浩离开青城市一阵子,回港城,去他外婆老家那边看看。”
“那边靠海,风景好,也清净。”
“也算散散心,彻底避避风头。”
他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眼神深处藏着一丝未能完全散去的恐惧。
他深知,虽然儿子冤情得雪,但终究是彻底得罪了孙家那股盘根错节的势力。
继续留在青城,难保不会在哪天就被翻旧账,再次被刁难甚至遭到更狠毒的报复。
远走他乡,暂避锋芒,是眼下最明智也是最无奈的选择。
江浩点了点头,对此表示理解,并没有过多挽留。
“离开一阵子也好。”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那就祝袁厂长和明浩一路顺风,早日安顿下来。”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冰冷而充满讥讽的冷笑声。
如同一条滑腻的毒蛇,突兀地从厂门口传了进来,瞬间冻结了刚刚缓和的气氛。
“想走?”
“得罪了孙秘书,你们觉得……能那么容易就一走了之吗?”
“这青城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袁宏兴、袁明浩两人脸色骤变,如同被冷水浇头,刚刚放松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
他们猛地转头望去,眼中充满了惊惧。
只见一辆崭新的白色宝马轿车,不知何时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路边,与这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车门打开,商会董事陈泽斌阴沉着脸从车上下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价格不菲的深色西装。
但眼神却如同毒蛇般阴鸷冰冷,死死地盯住江浩,嘴角挂着一抹毫不掩饰的、充满恶意的冷笑。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袖口,一步步踱进满是油污和灰尘的厂区。
锃亮的意大利皮鞋踩在肮脏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哒、哒”声,显得格外刺耳而傲慢。
他那阴鸷的目光,先是如同审视待宰羔羊般扫过惊恐万分的袁家父子,享受着他们的恐惧。
最后像淬了毒的针尖一样,牢牢钉在江浩身上。
“袁宏兴,袁明浩……”
陈泽斌的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冰冷的残忍。
“怎么?案子才刚结束,就急着收拾铺盖卷想跑路了?”
“你们是不是忘了,在青城市,有些人是你们这辈子都得罪不起的?”
“孙秘书家的门槛,也不是你们这种小角色能随便碰瓷、碰完还能全身而退的?”
袁宏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下意识地侧身将儿子死死护在身后,嘴唇剧烈地哆嗦着。
却因为巨大的恐惧和压迫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袁明浩更是紧张得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刚刚重获新生的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致命威胁彻底击碎,只剩下冰冷的恐慌和绝望。
陈泽斌非常满意地,看着袁家父子不堪一击的恐惧反应!
仿佛欣赏了一场精彩的开幕戏。
他这才缓缓将目光转向始终沉默的江浩,嘴角那抹冷笑变得愈发嚣张和刻薄。
“还有你,江浩。”
他上下打量着江浩那身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黑色风衣。
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轻蔑。
“我该夸你一句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该说你蠢得无可救药,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他向前猛地逼近一步,试图用身体和气势压迫江浩。
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充满威胁,如同金属刮擦般刺耳!
“你以为你玩了点偷奸耍滑的小聪明,骗过了孙宇涵那个不成器的废物。”
“又从慌了神的李长秋那里骗来了盖章,这块地就真的能跟你姓江了?”
“你做梦!”
他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江浩的胸口,厉声喝道,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江浩脸上。
“我告诉你!”
“这宏兴汽修厂,从始至终就不是你该碰、能碰的东西!”
“更不是你这种不知道从哪个穷乡僻壤钻出来的泥腿子,有资格拿的!”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以为傍上了沈冰冰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就能在青城市横着走了?”
“我告诉你,沈家保不住你!”
陈泽斌的语气变得愈发阴狠毒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小子,别说我没给你活命的机会。”
“现在,立刻,马上!”
“把你手里那份地契乖乖交出来,然后带着袁家这两条丧家之犬,一起立刻滚出青城市!”
“永远别再回来!”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道毫不掩饰的凶光,压低了声音。
那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充满了冰冷的死亡气息……
“这样,你或许还能留下一条小命,滚回你的山沟沟里,安安稳稳地种你的地。”
“否则……”
他没有把话说完。
但言语中赤裸裸的威胁意味,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弥漫在空气中,让人不寒而栗。
他死死盯着江浩的眼睛,等待着预料之中的恐惧、崩溃、屈服和妥协。
然而,面对陈泽斌几乎喷到脸上的唾沫星子和劈头盖脸的咄咄逼人。
江浩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平静。
他甚至没有后退半步以避开那令人不适的距离,只是极为嫌恶地微微偏过头,
仿佛在避开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充满了怜悯和讥诮的弧度。
眼神里,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带着一种仿佛在看蝼蚁挣扎的、居高临下的淡漠。
“陈董事。”江浩的声音平稳得出奇,甚至带着一丝懒洋洋的、气死人的调侃。
“火气这么大,伤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