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林卫东就收拾了个简单的帆布包,推着自行车就出了门。
这四合院里的是非,就像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可不想天天被熏着。
还是自个儿在西城的小院清净。
刚到前院门口,就看见闫富贵拿着个大扫帚,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上的落叶。
瞧那架势,与其说是在扫地,不如说是在这儿蹲点,观察着院里的一举一动。
“哟,卫东,这大清早的,又要出差啊?”
闫富贵一看见他,立马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在他和他的自行车上溜了一圈。
“闫老师早。”
林卫东笑着打了声招呼,脚下没停。
“是啊,厂里还有点事没办完,得出去跑一趟。”
“这一趟得去多久啊?”
闫富贵追着问,生怕漏掉任何情报。
“说不准,快的话三五天,慢的话,十天半个月也有可能。”
林卫东随口给了个模糊的答案。
“领导交代的任务,咱们当兵的,就得服从命令。”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是说给闫富贵听,也是说给院里所有竖着耳朵的邻居听。
采购员嘛,常年在外跑,行踪不定才是常态。
消失个十天半个月,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闫富贵听他抬出“领导”,立马就不再多问了,只是脸上堆着笑,那笑容里带着点讨好:
“那是,那是,年轻人就得有事业心,给国家做贡献嘛。
路上注意安全。”
林卫东点点头,从帆布包里顺手摸出一包大生产,塞到闫富贵手里。
“闫老师,天冷了,抽根烟暖和暖和。
院里要是有什么事,您多费心。”
闫富贵手里捏着那包崭新的香烟,脸上笑开了花,连声说:
“好说,好说!
院里能有什么事,你放心去忙你的。”
林卫东不再多言,跨上车,蹬了几下,自行车就轻快地滑出了胡同。
闫富贵还站在原地,宝贝似的把那包烟揣进怀里。
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继续扫地。
这老头,一点小恩小惠就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当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有时候,人心就是这么简单。
......
一个多小时后,他来到了西城自己那个清静的小院。
打开院门,一股久无人居的清冷气息扑面而来。
院子里的叶子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林卫东把自行车停好,挽起袖子,打水、扫地、擦灰,把屋里屋外拾掇得干干净净。
忙活完,他舒舒服服地往藤椅上一躺,泡上一杯热茶。
这天下午,他躺在椅子上,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浮现出安娜那张又倔又俏的脸。
想起上次在安家,自己那番危言耸听把安国华吓得不轻,虽说是为了他们好。
但总觉得事后应该再去拜访一下,也算是全了礼数。
想到就做。
林卫东从空间里精心挑选了一番。
拿了一网兜苹果和几串葡萄,这年头,新鲜水果可是稀罕物。
又拿了一条牡丹牌香烟,这是给安国华的。
想了想,他又从角落里翻出一套包装精致的雪花膏和一小瓶香水。
女人嘛,不管什么年纪,就没有不爱美的。
这份礼物,比送肉送粮更能送到心坎里去。
准备妥当,他把东西装进帆布包里,骑上车,直奔安家而去。
还是那个熟悉的胡同,还是那座朱漆大门。
林卫东上前敲了敲铜门环。
很快,门“吱呀”一声开了,探出周雅云那张温婉的脸。
“卫东?”
当她看清来人时,脸上的惊讶瞬间化为浓浓的欢喜。
“哎呀,快进来,快进来!
还以为你出差去了,一直没见你人影呢。”
林卫东笑着把车推进院子,一眼就看出了院里的变化。
原本摆在各处的兰花盆景全都不见了,墙上挂字画的地方也变得光秃秃的,整个院子显得空旷而萧瑟。
虽然依旧干净整洁,却少了那份文人雅士的韵味,多了几分普通人家的朴素。
看来,安国华是真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阿姨,我这不是刚从外地回来嘛,想着过来看看您和安叔叔。”
林卫东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一点小东西,不成敬意,您可千万别嫌弃。”
周雅云看着那一大网兜水果,眼睛都亮了。
再看到那条牡丹烟,脸上的笑容更是藏不住。
当林卫东从包里掏出那套雪花膏和香水,递到她面前时,她彻底愣住了。
“这……这是给我的?”
周雅云有些不敢相信。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精致的盒子,打开一看,一股淡雅的馨香扑鼻而来。
那细腻洁白的膏体,那小巧玲珑的香水瓶,让她这个早已习惯了柴米油盐的妇人,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年轻时的少女时代。
“这太贵重了,卫东,阿姨不能收。”
周雅云嘴上推辞着,眼睛却怎么也离不开那套化妆品。
“阿姨,您就收下吧。
林卫东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就是我出差时顺手带的土特产。”
“这点东西,就是我的一点心意。”
周雅云被他这番话说得心里暖洋洋的,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看向林卫东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自己的亲儿子,越看越满意。
“你这孩子,太会办事了。”
她将东西视若珍宝地收好,连忙招呼林卫东进屋。
“快,屋里坐。
你叔叔正在里屋看书呢,知道你来了,肯定高兴。”
进了屋,安国华果然从里屋走了出来。
他看到林卫东,脸上也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卫东来了,快坐。”
林卫东落座后,打量了一下屋里。
堂屋那套显眼的花梨木八仙桌和太师椅也不见了,换成了一套半旧不新的普通桌椅。
整个房间的格调瞬间“贫下中农”了许多。
“安叔叔,您这……”
安国华明白他的意思,摆了摆手,脸上带着一丝后怕和庆幸交织的复杂神情,压低声音道:
“听你的,都收起来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叔叔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安叔叔您言重了,咱们这么投缘,互相提个醒是应该的。”
林卫东谦逊地笑了笑。
周雅云沏了茶端上来。
林卫东笑着问道:
“安娜和安心那俩丫头呢?
怎么没见她们?”
周雅云说起大女儿,脸上满是骄傲。
“安娜回学校去了。
北大课业紧,估计得放寒假才能回来。”
“安心那野丫头,也上学去了。
林卫东点了点头。
“来,卫东,别光坐着,陪我杀两盘。”
安国华从柜子里拿出一副象棋,兴致勃勃地摆开架势。
林卫东自然奉陪。
两人在棋盘上你来我往,安国华棋风稳健,步步为营。
而林卫东则思路开阔,时有奇招,杀得安国华频频长考。
“你这小子,下棋的路数跟你做人的风格一样,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杀机四伏啊。”
一盘棋罢,安国华擦了擦额头的汗,指着林卫东笑道。
林卫东嘿嘿一笑:
“跟您学的,凡事都得走一步看三步。”
两人又下了几盘,眼看就快到中午了。
周雅云从厨房出来,热情地挽留:
“卫东,今天可不许走了,中午就在这儿吃。
我让你尝尝阿姨的手艺。”
“不了阿姨,我下午厂里还有急事,得赶紧回去销假。”
林卫东站起身,态度坚决。
他这次来,礼数尽到了,关系也拉近了,目的已经达到。
见他执意要走,安国华夫妇也不好再强留,亲自把他送到门口。
“卫东,以后常来啊。”
安国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真诚。
“一定,叔叔阿姨,你们留步。”
林卫东骑上车,在夫妇俩满是笑意的注视下,消失在了胡同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