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余韵还萦绕在雕花拔步床的纱幔间,黎明便踩着晨露的轻响悄然而至,为窗棂镀上一层朦胧的银白。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糊着云母纸的窗格时,不再似利剑般凌厉,反倒像揉碎的金箔,懒洋洋地洒在铺着鸳鸯锦被的床榻上,在锦被的暗纹间投下斑驳的暖光。
丁胜雪的长睫在光斑中颤动,细密得如同春蝶的翼,每一次颤动都带着初醒的慵懒。她下意识地想翻个身,腰肢刚一发力,一股细密的灼痛感便从腿间蔓延开来,像藤蔓般缠上四肢百骸。这熟悉又陌生的痛感让她呼吸一滞,昨夜那些交织着羞怯与沉沦的画面瞬间冲破记忆的闸门——他掌心的温度、低沉的喘息、还有自己失控时的轻吟,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片刻之前。
她猛地睁开眼,琉璃般的眸子里还蒙着一层初醒的水雾,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近在咫尺的脸。你侧卧在旁,青丝散落在枕上,嘴角噙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呼吸均匀地拂在她的额角。那笑意里藏着几分得逞的狡黠,又掺着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轰”的一声,丁胜雪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从耳尖到脖颈都泛起了熟透的海棠色。她慌忙想拉起滑到腰间的锦被,那锦被边缘还绣着峨嵋派特有的流云纹,此刻却遮不住她身上那些深浅不一的暧昧痕迹。指尖刚触到被角,手腕便被温热的手掌攥住。
你比她快了半步,长臂一揽便将她重新拥入怀中。她的后背贴着你坚实的胸膛,能清晰感受到你心跳的沉稳节奏。你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鼻间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檀香,坏笑的声音裹着温热的气息:“害羞什么?昨夜可不是这般拘谨。”
气息拂过她泛红的耳垂,那是她最敏感的地方,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身体泛起一阵细密的战栗。你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锦被传来,轻轻覆在她的腰间,带着安抚的意味,却让她的心跳更快了几分。她将脸埋在你的肩窝,声音细若蚊蚋:“别... 还早着呢。”
你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肌肤传来,带着别样的蛊惑。就在她渐渐放松身体,任由自己沉溺在这温存之中时,你带着戏谑的声音忽然响起,像清泉滴落在青石上,瞬间驱散了暧昧的氛围:“问你个正经事,你是峨嵋派大师姐,还是我的女人?若我要你做违背峨嵋利益的事,你选哪边?”
丁胜雪的身体猛地一僵,原本松弛的肩颈瞬间绷紧。她从你的怀中抬起头,眸子里的水雾散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挣扎与痛苦。峨嵋派的师训、师父期盼的眼神、同门的信任,还有昨夜交付身心的沉沦,像两股洪流在她心中冲撞。她咬着下唇,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你的衣襟,指节泛白。
可这挣扎并未持续太久,她看着你眼中深藏的期许,忽然笑了。那笑容不再是平日峨嵋派大师姐的清冷端庄,也不是昨夜的羞怯婉转,而是明媚得如同山间初绽的山茶,带着几分狡黠与笃定。她抬手,纤细的指尖轻轻戳了戳你微扬的唇角,声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你不会让我选的。”
她顿了顿,眸子里闪着通透的光:“你若真要我背弃师门,昨夜便不会这般待我。玄剑门若真要我联姻,你定会在试剑大会上护我。你啊,就是嘴硬心软。”
你着实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竟能这般轻易地拆穿你的试探。你本想看看她在道义与情爱间的抉择,却忘了她从来都不是只会依附他人的女子。她懂你的试探,更懂你的真心。你心中一暖,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果然瞒不过你。”
温存间,你话锋一转,指尖划过她的发丝:“那你帮我想想,我以什么身份去玄剑门的试剑大会?我要让他们知道,欺压百姓的日子到头了。”
丁胜雪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兴奋取代。她撑起身子,锦被滑落至腰际,露出肩头淡淡的印记。她没有丝毫羞涩,反倒凑到你面前,眸子里闪着智慧的光芒:“身份是累赘。江湖事江湖了,若以燕王府长史的身份去,便是朝廷插手江湖,反而会让玄剑门博得同情;若以十二少的身份,那便是门派内斗,旁人只会当看个热闹。”
你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伸手拿过床头扔着的玄剑门请柬,指尖捏着那张烫金帖子,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你什么身份都不用带,就做个路见不平的江湖义士。试剑大会上巴蜀各门派都会到场,那便是最好的公审台!”
“公审?”你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对!”丁胜雪的声音陡然提高,眸子里燃着怒火,“把玄剑门欺压百姓的罪证一件件摆出来,让所有江湖人都看看他们名门正派的真面目!联姻之事更是最好的契机——等他们身败名裂时,我便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峨嵋弟子只嫁为民除害的英雄,绝不委身于豺狼!”
她的话像一道惊雷在你心中炸开,原本你只想着闯场救人,却没想到她竟能将此事升华为对旧秩序的审判。你看着她眼中的光,知道自己寻到了能与你并肩的人。你大笑出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吻上她的唇。这一吻不再只有情欲,更有知己相逢的畅快与并肩作战的决绝。
当阳光爬过窗棂照到床脚时,这场带着承诺与期许的温存才渐渐停歇。丁胜雪瘫软在你怀中,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那是极致欢愉后的余韵。她闭着眼,呼吸轻得像羽毛,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你却精神矍铄,起身拿过早已备好的温热毛巾,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身体。指尖划过她身上的印记时,动作格外轻柔,仿佛在呵护稀世珍宝。擦拭完毕,你拿起一旁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慢条斯理地穿着,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证据是根本,不能马虎。”
丁胜雪的眼皮动了动,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看着你。你回头冲她笑了笑,眼神温柔却坚定:“我在巴州已是熟面孔,可去城郊村镇收集百姓证词;你且安心待在锦绣会馆,峨嵋暂时不能卷入此事,免得打草惊蛇。记住,我还是那个卖字的穷书生杨先生。”
她虽疲惫,却还是用力点了点头,眸子里满是信任。你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扛起墙角那张破旧的书案和长凳,转身走向房门。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轴转动时带着几分陈旧的滞涩感,这声响在清晨静谧的院子里格外清晰。院子中正在晨练的峨嵋女弟子们动作陡然一停,握着长剑的手不约而同地顿在半空,剑尖挑着的晨露都忘了滴落,原本整齐划一的“嘿哈”呼喝声更是戛然而止。二十来个身着青色劲装的女弟子站成三列,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地聚焦在你身上——准确来说,是先落在你肩头扛着的破旧书案上,随即又猛地转向你身后那扇还半掩着的房门,那可是她们冰清玉洁的大师姐丁胜雪的闺房!
晨雾像一层轻薄的纱幔笼罩着庭院,将她们脸上的神情晕染得愈发真切:有的刚摆开起手式,剑眉还蹙着,眼神里满是猝不及防的震惊;有的正收剑回鞘,指尖还搭在剑柄上,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藏着按捺不住的好奇;更有几个年纪稍轻的小弟子,干脆停下动作,凑在一起挤眉弄眼,八卦的意味几乎要从眼神里溢出来。
这寂静足足持续了三息,只有院角的铜铃被风拂过,发出“叮铃”一声轻响,才打破了这份凝滞。紧接着,细碎的窃窃私语声便像雨后春草般冒了出来,一个个脑袋凑在一起,声音压得极低却又偏偏能飘进人耳朵里。
第一个压低的声音从人群后排钻了出来,说话的是负责洒扫的小师妹,她攥着剑柄的手紧了紧,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你身后的房门:“是杨先生!他、他怎么从大师姐房里出来了?”
旁边立刻有师姐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声音压得更低,却还是飘进了你的耳朵:“你小点声!我昨晚值夜起夜时,也听见师姐房里有隐约的动静,当时还以为是她练内功岔了气,没想到……”话说到一半,她飞快地瞥了你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脸颊泛起一丝红晕。
站在最前排的是带练的七师姐方又晴,她年岁稍长,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立刻板起脸轻斥:“嘘!大师姐的私事也是你们能瞎议论的?小心被大师姐听见罚你们抄《峨嵋心法》百遍!”话虽如此,她自己却忍不住偷偷抬眼,飞快地扫过你肩头的书案和那扇房门,眼神里的好奇半点没少。
这话却没能压住众人的议论,一个和丁胜雪同辈的女弟子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真心的感慨:“罚就罚呗,说实话,丁师姐都快三十了,在咱们门派里早就是‘老姑娘’了,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体己人多好。你们看杨先生,每天摆摊卖字多踏实,上次咱们在青石镇山道被幽冥鬼道围攻,差点就栽了,还是他大喊大叫解围的,人看着就老实可靠。”
这话立刻引来一片附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女弟子纷纷点头:“就是就是!总比嫁给玄剑门那些飞扬跋扈的家伙强!上次玄剑门三公子来拜访,看白师妹的眼神就不怀好意,白师妹吓得不敢和他见面!杨先生可比他们强百倍!我看这门亲事要是能成,比什么联姻强多了!”
你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脸上依旧是那副穷酸的书生模样,扛着书案稳步走过庭院。阳光穿过院中的老槐树,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影,也为你前行的脚步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你知道,一场颠覆江湖秩序的风暴,正从这小小的锦绣会馆,悄然拉开序幕。
巴州城一如既往地繁华,晨雾刚散,街市便被蒸腾的烟火气填满。东街包子铺的蒸笼掀开时,白气裹着肉香扑出半条街,掌柜的吆喝声洪亮:“刚出笼的酱肉包!热乎嘞!”隔壁糖画摊的转盘吱呀转动,孩童们的嬉闹声与小贩“一文钱转一次”的叫卖声缠在一起;西街布庄的伙计正将一匹匹绸缎挂出门面,色泽鲜亮的布料在晨风中轻轻晃动,引得路人驻足打量。整个城池像一架上了发条的精密仪器,在喧嚣中有序运转,处处透着人间烟火的鲜活。
你依旧在南城门老槐树底下支起字摊——这棵树的枝桠早已遮天蔽日,树洞里还藏着你上次遗落的半块墨锭。你将那张边角磨毛的书案架在两块青石上,抖开泛黄的宣纸,又从布包里取出墨锭,在砚台里细细研磨。墨汁渐浓,散发出淡淡的松烟香,你捏起狼毫笔蘸了蘸,笔尖在纸上轻顿,便要写下“宁静致远”四字。往来行人匆匆,有挑着菜筐的农妇,有佩着刀剑的江湖客,没人多留意这个穿青布长衫的穷书生,你就这般安静地融入这熙攘烟火,像老槐树上一片不起眼的叶子。
但今日你的心却如紧绷的弓弦,半点没有写字的闲情。指尖摩挲着笔杆,耳朵却如灵敏的雷达,捕捉着周遭每一丝异常——卖菜大妈与布庄伙计的低声抱怨,乞丐乞讨时的畏缩叹息,甚至街尾醉汉含糊的咒骂里,都藏着你要找的线索。
你在寻找,寻找那些隐藏在这繁华表象之下的伤痕与愤怒。
忽然!一阵刺耳的器物碎裂声夹杂着粗野的斥骂,从不远处西街的“福顺布庄”门口猛地炸开!那声音极具穿透力,瞬间盖过了街市的喧嚣,连包子铺掌柜的吆喝都顿了顿,挑着菜筐的农妇也停下脚步,朝声音来源望去。
你缓缓地放下手中的毛笔,抬起头望了过去。
你缓缓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笔尖的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墨迹。抬眼望去,只见五个身穿统一青色短打、腰间配着玄铁长刀的彪形大汉,正围着布庄门口的摊位施暴。为首那人抬脚猛踹摊位的木架,“咔嚓”一声,承重的木梁断裂,摊位瞬间垮塌。一匹匹大红的喜绸、月白的素绢、靛蓝的粗布散落满地,刚下过晨雨的街面积着污水,眨眼间便将这些鲜亮的布料染得污秽不堪,泥浆顺着布纹蜿蜒而下,像一道道丑陋的泪痕。
布庄老板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人,鬓角已染霜色,身上的粗布褂子打了两个补丁。他扑在地上,死死抱着为首大汉的裤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额头的汗珠混着灰尘滚落,滴在大汉的鞋面:“几位大爷!行行好!这几日天阴,布卖得少,再宽限三天!三天后我就是砸锅卖铁,也把这个月的‘平安钱’凑齐!”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颤巍巍的,眼神里满是卑微的哀求。
为首的大汉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斜划到下颌,笑起来时疤痕扭曲成一条蜈蚣。他嫌恶地甩了甩腿,没能甩开老板的手,便抬脚狠狠踹在老板的胸口!老板闷哼一声,像断线的风筝般摔出去,撞在自家布庄的门槛上,嘴角当即溢出一丝血沫。
“宽限?”刀疤脸吐了口唾沫,声音粗鄙如雷,“你他妈当我们玄剑门外事堂是慈善堂?告诉你,今天交不出五十两银子,老子不仅砸了你的破店,还把你那刚及笄的小闺女抓回分舵,给兄弟们当丫鬟!”
周围瞬间围拢了一圈百姓,有提着菜篮的,有背着货箱的,还有刚买完包子的孩童,被母亲死死按在怀里。他们的眼睛里燃着怒火,有人攥紧了拳头,有人咬着牙,可当刀疤脸腰间的“玄剑门”令牌闪过寒光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有人假装整理菜筐,有人转身摆弄手里的包子,连呼吸都放轻了。去年城西卖饼的张老汉就是因为顶撞了玄剑门的人,不仅饼铺被烧,人还被打断了双腿,至今卧病在床。这血淋淋的教训,让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你站在人群外围,脸上依旧是那副穷酸的书生模样,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早已燃起两簇冰冷的火焰。那火焰不是狂怒的暴烈,而是审判前的沉静,映着地上污秽的布料,映着老板蜷缩的身影,映着百姓们隐忍的神情。你清楚,这不是简单的欺压,而是玄剑门对巴州百姓的长期劫掠,今日的场景,不过是无数罪恶中的冰山一角。
你缓缓迈开脚步,穿过围观的人群。百姓们下意识地为你让开一条路,有人低声提醒:“书生,别多管闲事!”
你没有回头,只是一步一步走到蜷缩在地的布庄老板面前。老板还在咳嗽,胸口的鞋印清晰可见,他抬起头,看到你时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你蹲下身,将自己的青布长衫下摆拉了拉,遮住地上的污泥,然后用一种温和得近乎轻柔的声音问道:“老板,我是这街口卖字的杨先生。你愿意相信我一次吗?把你受的委屈都告诉我,我或许,能帮你讨回公道。”
刀疤脸本想上前再踹老板几脚,见你一个穿长衫的穷书生突然蹲下来,先是愣了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嚣张的狂笑,笑声震得周围的人耳朵发疼。
“哪儿来的穷酸野狗!也敢管我们玄剑门的事?”他身后的四个大汉也跟着哄笑,手都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眼神凶狠如狼。刀疤脸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就要去推你的肩膀,“识相的赶紧滚!不然老子连你一起打,打断你的腿,让你这辈子都没法握笔!”
他那粗鄙而又嚣张的咆哮声,如同惊雷一般在这条长街之上炸响!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那只蒲扇一般的肮脏大手,就要来推搡你那看起来无比单薄的肩膀。
你没有躲,甚至连肩膀都没动一下,只是缓缓抬起头。你的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混合着怜悯与冰冷的平静,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个早已被宣判死刑的可怜虫。这眼神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刀疤脸的痛处——他当年就是因为抢劫一个书生被砍了一刀,最恨这些读书人骨子里的清高。
你的这种眼神,彻底激怒了那刀疤脸!他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读书人,那种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
“操你妈的!”刀疤脸彻底被激怒,怒吼一声,原本推搡的大手瞬间变掌为拳,带着呼啸的恶风,直奔你面门而来!他这一拳用了七成力,寻常人挨上这一下,少说也要断几根肋骨,更别提是面门这种脆弱之处。围观的百姓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有个老妇人甚至捂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