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热校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红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在思考着如何解答沈炼关于“控制”的问题。
“精准，源于绝对的自信和对自身力量每一分每一毫的感知。”昂热缓缓开口，他的黄金瞳依旧燃烧着，但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像两潭深不见底的金色古井，“时间零并非简单地加速你自己，而是相对地延展了你的时间。在这段独属于你的时间里，你的一举一动，每一次呼吸，每一块肌肉的收缩，都需要你的意志来精确引导。”
他拿起桌上那支昂贵的钢笔，随手一抛。
在钢笔脱离他手指，开始下坠的瞬间——
嗡！
那股熟悉的领域再次张开，但这一次是来自昂热！范围更大，更凝练，更…理所当然！
沈炼的瞳孔微微收缩。在他的感知里，周围的一切瞬间慢得如同凝固的琥珀，窗外树叶的摇曳、尘埃的漂浮都变成了帧帧定格画面。而昂热校长，在这个近乎静止的世界里，从容地伸出手，用指尖在那支缓慢下坠的钢笔中部，轻轻一拨。
动作轻巧、精准，带着一种古老贵族般的优雅。
领域消散。
时间恢复流动。
那支钢笔因为这一拨，下落的轨迹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原本应该是笔帽一端撞在桌面上，现在却是笔身平平稳稳地躺在了光滑的红木上，没有发出丝毫噪音。
“看，就像这样。”昂热微笑道，“改变它的结局，有时并不需要多么狂暴的力量，一点恰到好处的干涉即可。你需要习惯在加速的状态下思考，用延展后的时间去计算、去微调，而不是一味地依赖速度带来的冲击力。记住，你是时间的窃贼，而非它的奴隶。”
沈炼若有所悟。系统给予了他能力，但如何精妙地运用，确实需要这种千锤百炼的经验和指点。
就在这时，昂热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眼中的金色微微闪烁了一下，露出一个有些玩味的表情：“说到控制…沈炼，你刚刚施展时间零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什么…特别的阻力？或者说，一种无形的压制？”
沈炼闻言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很顺畅。”他当时只想证明自己，全力施为，并没感觉到任何不适。
“哦？果然如此…”昂热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靠回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那你可能还不知道，就在我们脚下这片校园里，常年笼罩着一个强大的言灵领域——‘戒律’。”
“戒律？”沈炼当然知道这个词，这是副校长守夜人的言灵，但作为一个刚入学新生，他需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是的，‘戒律’。”昂热点了点头，语气像是在介绍一件有趣的事情，“这是副校长，尼古拉斯·弗拉梅尔，那个老家伙的言灵。效果嘛…很简单粗暴，就是压制领域内所有血统低于施放者的混血种，使他们无法主动开启自己的言灵。”
沈炼的心脏猛地一跳，心里暗道，糟糕忘记这茬了。
昂热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副校长的血统，嗯，勉强也算是‘S’级吧(其实应该比s级还高点，毕竟比昂热血统还高)。所以理论上，在这座卡塞尔学院里，除了我，以及少数几个拥有特殊权限或者血统极其优异的孩子，其他人都无法主动使用言灵。”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沈炼立刻明白了昂热话里的含义。
戒律笼罩圈，副校长是S级血统。能在戒律领域内毫无阻碍地使用言灵，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使用者的血统，绝对不低于施放戒律的副校长！
这是比任何血统评估报告都更铁证如山的证明！它无声地、却无比强硬地佐证了昂热刚才的判断——沈炼的血统，绝非A级，而是真正的S级！
“看你的表情，似乎想明白了？”昂热轻笑一声，“这倒是省了我不少口舌。弗拉梅尔那家伙虽然平时懒散得像只树袋熊，但他的‘戒律’可是最精准的血统试金石之一。”
沈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系统带来的S级血统，在这种细节处得到了意想不到的验证。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校长。”
“很好。”昂热满意地点点头，“那么，回到你的问题上。关于控制，你还需要大量的练习，学会在极速中保持绝对的冷静和精准。这没有太多捷径，唯手熟尔。”
“是。”沈炼应道，随即他想到另一个关键问题，语气认真地问道：“校长，时间零…对高血统的龙族，效果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昂热的目光稍稍沉淀下来，少了几分之前的慵懒，多了一丝属于屠龙者的锐利。
“很好的问题，直接触及了本质。”他评价道，“时间零并非无敌。越是高等级的纯血龙族，其自身的时间观念和对言灵的抗性就越强。对于次代种甚至初代种而言，时间零的效果会大打折扣，甚至可能微乎其微。他们或许依旧会比周围环境慢，但绝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样几近静止。在他们看来，我们或许只是动作快得有些讨厌的苍蝇罢了。”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个残酷的对比：“而且，你要知道，某些龙王自身掌握的言灵，其威能和位格，远非时间零所能比拟。在那绝对的力量面前，技巧有时会显得很苍白。”
这个答案并没有出乎沈炼的意料，但听昂热亲口证实，依旧让他对龙王级别的敌人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昂热看着陷入沉思的沈炼，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调侃和探究：“怎么？才刚刚掌握了一点皮毛，就已经在思考怎么用它来对付那些大家伙了？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和真正的龙族交手了吗，我们年轻的S级？”
沈炼抬起眼，迎上昂热的目光。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校长，我们来到卡塞尔，不就是为了这个最终目的吗？”
昂热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钟，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的。”他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带着百年积淀的沉重，“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已经基本清理完毕、恢复宁静的校园。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吧。”昂热背对着沈炼，挥了挥手，“关于时间零，你还有什么具体的疑问，以后可以直接去图书馆禁书区查阅一些古籍，或者…再来找我。现在，我得去安抚一下我们可怜的曼施坦因教授了，他这次估计气得够呛。”
这无疑是送客的意思了。
沈炼也站起身，对着昂热的背影微微躬身：“谢谢校长指导。”
他转身走向门口，手握住黄铜门把时，身后又传来昂热温和却意味深长的声音：
“对了，沈炼。拥有S级血统，意味着力量，也意味着更大的责任和…危险。好自为之。”
沈炼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回了句：“我明白。”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轻轻带上。
办公室内，昂热依然站在窗前，目光似乎穿透了遥远的时空。他低声自语，仿佛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某个不在场的人：
“又一个S级…时间零…真是有趣的巧合。老友，你说呢？”
办公室里寂静无声，只有那座古董钟的钟摆，依旧恪尽职守地、不紧不慢地左右摇摆着。
嗒。
嗒。
嗒。
仿佛在丈量着所剩无几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