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五十分,楚晔辰有个商务应酬,他将林奕暖送回红树湾公寓后便离开了。
红树湾1号顶层公寓的电梯门缓缓打开。
林奕暖踏出电梯,指纹解锁家门时,她甩掉高跟鞋,将香奈儿手包随意抛在玄关的玻璃柜上。
从柬埔寨金边回到云城之后,林奕暖一直保持高强度的工作让她很少正常的时间下班。
落地窗外,云城的夕阳正燃烧到最绚烂的时刻,此时是夏季,暮色依旧明亮。
她踱步到客厅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玻璃,楚芳菲的话语仍在耳畔回响:
没有男女私情”,“薛育彬只是喜欢去她那喝茶聊天”
楚芳菲摩挲着翡翠手镯的样子历历在目,薛育彬向她透露官场如战场,你母亲的茶楼是他难得的清净地。
手机震动打断了回忆。
楚晔辰发来消息:【我到酒会了。你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吃饭,等我回来。】
林奕暖没有回复。
她走向酒柜,取出一瓶勃艮第红酒,却在开瓶器碰到软木塞的瞬间改变了主意。
今晚她需要清醒的头脑。
转手从冰箱拿出气泡水,柠檬片在杯中激起细密的气泡,正如她此刻翻腾的思绪。
林奕暖想起订婚宴那日,她与这位威严的市委书记短暂的四目相对了片刻,却仍能感受到薛育彬看她的复杂情。
此时玻璃杯壁凝结的水珠滑落到虎口,凉意让林奕暖回过神来。
落地窗外,夕阳已经逐渐沉到楚氏集团大厦背后,天际线变成深蓝色。
她突然想起剑桥的暴雨天,拳馆更衣室里,薛晚盈狼吞虎咽吃着她做的红烧肉,酱汁沾到嘴角都顾不上擦。
英国中餐都是骗鬼的!当时薛晚盈这么嚷嚷,林奕暖你这手艺能去英国的米其林摘星!
手指已经自动拨通了电话。
铃响三声后,熟悉的声音传来:哟,你还有时间找我?
林奕暖不自觉弯起嘴角,晚上来我家吃饭?就我们俩。
电话那头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让我看看行程表啊......嗯,今晚本来约了的饭局......
那算了。
——但如果是林奕暖的红烧肉,天王老子也得靠边站!薛晚盈大笑,地址发我,七点半到。
挂断电话,林奕暖看了一眼腕表——五点四十。
她旋风般冲进衣帽间,扯下西装套裙,换上棉麻质地的米色家居服,头发随意挽成丸子头。
镜中的女人瞬间从职场精英变回剑桥那个会给朋友做饭的女孩。
楼下高端超市的冷鲜柜前,林奕暖手指飞快掠过食材:五花肉要三层分明,茭白得掐得出水,活虾在氧气缸里张牙舞爪。
购物车很快堆满,林奕暖满意的点了点头。
六点三十五分,林奕暖正在厨房将五花肉焯水,围裙带子在腰间系成蝴蝶结。
手机屏幕亮起,薛晚盈发来消息:【到楼下了,这保安非要登记,说是顶层住户的访客都得备案。】
林奕暖嘴角微扬,快速回复:【报我名字和房号就行,给你开了电梯权限。】
五分钟后,门铃响起。
林奕暖擦干手去开门,薛晚盈拎着两瓶红酒站在门口,依旧高束的马尾显得非常利落,杏眼圆睁地打量着挑高近六米的客厅:我的天,你这客厅也太大了吧!
进来吧,鞋柜里有新拖鞋。林奕暖接过酒,注意到薛晚盈穿着城投的工装还没换下,发髻也有些松散,显然是下班直接赶来的。
薛晚盈像进大观园似的在公寓里转悠,手指抚过b&o音响系统,惊叹着推开通往空中花园的玻璃门:这露台真棒啊!
薛晚盈像进大观园的刘姥姥,连声啧啧:这地段这面积,少说两千万吧?
她转身促狭地眨眼,老实交代,是不是楚晔辰给的彩礼?
这房子是我自己买的。林奕暖转身回厨房,声音带着笑意,当时我去剑桥之前曾经在澳门赢了一笔钱,加上投资回报,回国后又有汇率差......
薛晚盈跟进厨房,把橙子放进水果篮:你知道我公积金贷款买的六十平的小公寓,厕所转身都撞肘子。
她切开一个橙子,一屁股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托腮看着她: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机器人,怎么做什么都能那么拼?学习金融、射击、格斗......
薛晚盈掰着手指数,现在连房子都买得比我们这些云城土着还壕。
林奕暖将准备好的食材放入炖锅,水汽瞬间模糊了她的表情:运气好而已。
透过蒸汽朦胧的玻璃锅盖,红烧肉正在酱汁中咕嘟冒泡,香气弥漫整个开放式厨房。
说真的,薛晚盈突然正色,你现在这样真好。
就......活得很鲜活。薛晚盈自顾自的吃着橙子,在剑桥那会儿,你总像绷紧的弓弦,在拳馆的时候练习搏击跟不要命似的。
她顿了顿,现在虽然忙得见不着人,但眼里有真的光了。
抽油烟机的轰鸣填补了短暂的沉默。
林奕暖转身揭开锅盖,浓油赤酱的雾气腾起,模糊了她瞬间湿润的眼眶。
她转移话题,你最近工作忙吗?
老样子,写不完的宣传稿。薛晚盈晃着腿,倒是你,回国这么久才想起请我吃饭,太不够意思了。
她翻炒着油焖茭白,香气弥漫开来:前段时间确实太忙了。
理解理解,上市公司确实忙。
薛晚盈笑嘻嘻地凑过来偷吃了一口刚出锅的菜,烫得直哈气,唔......还是这么好吃!我们单位食堂的饭简直像饲料。
林奕暖拍开她再次伸来的手:洗手去,马上开饭。
当红烧肉、油焖茭白、白灼虾和冬瓜蛤蜊汤摆上餐桌时,薛晚盈激动的眼里冒光。
她立刻掏出手机拍照:我要发朋友圈馋死那帮同事。
拍完照后,薛晚盈夹起一块红烧肉,幸福地眯起眼,就是这个味道!在英国的时候,就靠你这手艺续命了。
暖黄的灯光下,林奕暖看着好友大快朵颐的样子,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这一刻,没有复仇,没有算计,只有久违的、纯粹的温情。
她突然想起在剑桥的某个雪夜,薛晚盈冒雪给她送退烧药,结果两人一起裹着毯子看老电影到天亮。
怎么不吃了?薛晚盈含着饭问,是不是我吃相太吓人了?
林奕暖摇头,给自己盛了半碗汤:下午吃了点心,不太饿。
她抿了口红酒,你父亲......最近身体怎么样?
薛晚盈筷子一顿:挺好的啊,就是工作太拼,毕竟他是市委书记嘛。
她突然压低声音,说起来,我爸那天还问我跟你熟不熟呢。
林奕暖的汤勺轻轻撞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餐厅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冰箱的运作声。
林奕暖放下勺子,指尖微微发抖。
这是个绝佳的切入机会,但看着薛晚盈单纯好奇的眼神,那些准备好的试探话语突然卡在喉咙里。
晚盈。她最终只是拿起酒瓶给两人的杯子斟满,谢谢你。
薛晚盈一脸茫然,谢我什么?
谢谢你.....林奕暖举起酒杯,一直把我当朋友。
薛晚盈哈哈大笑,碰了碰她的杯子:肉麻死了!快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晚餐在轻松的氛围中继续。
林奕暖听着薛晚盈吐槽单位里的奇葩事,时不时附和几句。
她原本计划在饭后提出拜访薛育彬的请求,但此刻却莫名希望这顿饭吃得再久一些——
至少在这一刻,她不必算计,不必伪装,只是单纯地作为好友林奕暖存在。
当薛晚盈主动收拾碗筷时,林奕暖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哼歌洗碗的好友背影,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愧疚。
水流声戛然而止。薛晚盈擦着手转身:发什么呆呢?
林奕暖张了张嘴,那句我想拜访你父亲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变成:没什么,在想等下我们去露台喝什么酒。
或许,就让她再贪婪地享受一下纯粹的友情吧。
晚一点,她一定会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