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的傍晚总是堵得让人心浮气躁。
薛晚盈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窗外纹丝不动的车流,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她和蒋廷烨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两小时前——
“下班了吗?我在拳馆等你。”
“刚开完会,路上堵,大概要晚半小时。”
“好,路上小心,等你。”后面跟着一个拥抱的表情。
她叹了口气,心头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烦躁,这烦躁不仅源于拥堵的交通,更源于父亲薛育彬近日来越发严厉的警告。
“晚盈,我最后说一次,离蒋廷烨远一点!”一个月前回市委大院的时候,书房里,薛育彬面色沉郁,手中的茶杯重重顿在红木桌上,“蒋家水深得很,你不准再跟蒋廷烨交往了!”
她当时只是倔强地抿着唇,没有反驳,也没有答应。
薛晚盈选择了阳奉阴违,表面上减少了和蒋廷烨的公开接触,背地里却依旧维系着这份甜蜜。
出租车终于蹭到了拳馆楼下,薛晚盈匆匆扫码付款,几乎是跑着冲进了电梯。
电梯门一开,拳馆前台小妹看到她,立刻松了口气:“薛小姐,您可算来了,蒋总在办公室等您很久了。”
薛晚盈点点头,快步穿过已经空无一人的训练区,径直走向最里面的行政办公室,她推开厚重的隔音门,一股淡淡的烟味扑面而来。
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蒋廷烨靠在沙发里的身影,蒋廷烨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领带松垮地扯开,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凌乱。他指尖夹着一支快要燃尽的烟,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好几个烟蒂,整个人笼罩在一种罕见的焦躁和颓唐之中。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狭长眼眸里布满了红血丝,那里面翻涌着薛晚盈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焦虑、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晚盈......”他嗓音有些沙哑,立刻将烟摁灭,站起身朝水吧台走去,“路上很堵吧?先喝点热水。”
蒋廷烨动作有些匆忙地倒了杯温水,递到她手里。
薛晚盈接过杯子,指尖触碰到他微凉的皮肤,能感觉到他似乎在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薛晚盈捧着温热的水杯,在沙发上坐下,小口啜饮着,目光担忧地落在蒋廷烨脸上。
蒋廷烨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坐回她对面的位置,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那双桃花眼直勾勾地、几乎带着点审视意味地盯住她,仿佛要从她脸上找出什么答案。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彼此轻微的呼吸声,这种沉默让薛晚盈感到不安,她放下水杯,正准备再次开口询问。
“晚盈......”蒋廷烨终于说话了,声音低沉而紧绷,“你认识陆亦晗吗?”他问得如此直接,开门见山,没有任何铺垫。
薛晚盈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她深吸一口气,将水杯轻轻放回茶几上,迎上蒋廷烨的目光,语气尽量平静:“我都知道了,陆亦晗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你知道了?!”蒋廷烨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声音瞬间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你早就知道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告诉我?”
他脸上的血色褪去,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充满了被背叛的震惊和愤怒。
蒋廷烨来回踱了两步,猛地转身看向她,语气带着质问:“薛晚盈,我是你男朋友!这么大的事情,你知道了却瞒着我?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蒋廷烨,你冷静点!”薛晚盈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也站起身,试图解释,“我不是故意瞒你!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昨天我下班,陆亦晗……他就在我们单位门口等我。他说很久没见,想跟我吃顿饭。吃饭的时候,他才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
她顿了顿,观察着蒋廷烨的脸色,继续道:“他说……跟你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因为……是私生子,所以一直生活在国外,改了姓。他还说,蒋玲苒一直在追查他的下落,他过得……很不容易。” 说到这里,薛晚盈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同情。
“不容易?他跟你卖惨了?”蒋廷烨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讽刺,“然后呢?他就靠着这番说辞,轻而易举地获取了你的信任和同情?薛晚盈,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
“蒋廷烨!”薛晚盈蹙起眉头,对他语气中的嘲讽感到不适,“他不是卖惨,他只是陈述事实。而且,他也不是凭空出现的陌生人,我们……我们以前就认识。”
薛晚盈叹了口气,知道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蒋廷烨是不会罢休的,她重新坐下,目光投向窗外云城璀璨的夜景,思绪仿佛飘回了多年前的曼彻斯特。
“在英国读高中的时候。”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回忆的悠远,“就是我刚去英国那两年,读预科和曼彻斯特那所私立高中时。那个班上,只有我和他两个华裔。”
她开始缓缓叙述,那些被尘封的、带着异国他乡青涩与酸楚的记忆,伴随着陆亦晗昨晚的提醒,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那时候,我语言不算太好,性格也不算特别开朗,我爸给我的生活费,在那所充斥着富豪和中产子弟的学校里,显得……有些拮据。”她省略了具体细节,但蒋廷烨能想象到那种环境下一个初来乍到的少女可能面临的窘迫。
“班里有个本土的女孩,叫莉莉安,家里有些背景,性格很……张扬。”薛晚盈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她和她的小团体,看我不太顺眼。一开始只是言语上的嘲讽,后来……”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有一次,她们把我堵在卫生间的隔间里,泼了我一身水,抢走了我的书包,把我反锁在里面。我当时……很害怕,也很无助。”
蒋廷烨的拳头无声地握紧了,他几乎能想象到当时的情景,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泛起细密的疼,他从未听薛晚盈详细提过在英国被霸凌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