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石正蹲在栗子树背面捡果子,听见动静抬头,只见望朝几人个个面色凝重,眼珠子瞪得溜圆,直勾勾盯着他身后。
他抬了抬唇,一句“咋了”压在喉咙里愣是没能发出来,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眼神无措地看向望朝。
望朝缓缓抬起手,食指朝他身后点了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赵三石的心跳瞬间飙到嗓子眼,他深吸一口气,像生锈的机器人似的慢慢转头——
两米开外,一头油光水滑的野猪正盯着他,黑黢黢的小眼睛里泛着凶光,两根半尺长的獠牙在雪光反射下闪着寒光,嘴角还挂着可疑的血渍。
俺滴娘嘞!
赵三石两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
他就想要只野鸡过个肥年,如果可以,最多再加只肥兔子。
难道是他太过贪心,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专门派了猪哥来收他?!
空气仿佛凝固成冰,连雪花飘落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咚!”
一颗熟透的栗子从枝头坠落,砸在积雪上发出闷响。
野猪猛地动了!
它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低吼,四蹄刨着雪地,像辆失控的小坦克直扑离它最近的赵三石。
“趴下!”望朝的吼声炸响。
赵三石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却凭着本能猛地往前一扑,结结实实趴在雪地里。
“砰——”
野猪收势不及,狠狠撞在栗子树干上,粗壮的树干剧烈摇晃,满树的栗子像下冰雹似的哗哗砸落,刺壳砸在雪地上噼啪作响。
“俺滴个娘咧!”刘光的光头被刺溜子砸了个正着,手忙脚乱掏出雷锋帽戴上。
江步月第一时间退出栗子树下,望朝和赵铁柱边闪躲边往赵三石那边跑,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脚踝,像拖麻袋似的把人拽出栗子树范围。
野猪被撞得晕头转向,甩了甩脑袋,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望朝,再次疯了似的冲过来。
江步月眼神一凛,正想让这畜生昏厥,余光却看见望朝对她摇了摇头。
她虽然不明白,却还是顺从地收回异能。
“刘光!砍它眼睛!”望朝抄起地上的砍柴刀,迎着野猪冲上去。
刘光紧随其后,两把柴刀在空中划出寒光。
“三石!铁柱!套后腿!”
赵三石刚从惊吓中缓过神,听见喊声立刻摸出腰间的麻绳,和赵铁柱对视一眼,趁着野猪注意力被望朝吸引,瞅准时机扑上去。
“套住了!”赵铁柱嘶吼着拉紧绳结。
野猪被绊得一个趔趄,狂躁地甩动后腿,带着两人在雪地里拖行。
刘光一刀抹了野猪的双眼,望朝纵身跃起,柴刀狠狠劈向野猪脖颈!
“吼吼——”
野猪发出凄厉的惨叫,鲜血喷溅在雪地上,像绽开一朵朵妖异的红梅。
它挣扎着想要反扑,却被绳索死死拽住,最终腿一软,轰然倒地。
众人瘫坐在雪地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交织成网。
赵三石抹了把脸上的雪,后怕地拍着胸口:“朝哥,谢、谢谢你……刚才我差点以为要交代在这儿了。”
望朝甩了甩刀上的血,眼睛瞪得圆圆的:“这山里的野猪是不是把过冬粮食吃光啦?饿成这样乱咬人!咱赶紧跑吧,下次它叫上全家来,咱可打不过!”
刘光摸了摸刚才被毛栗子砸出血珠的脑壳,和赵铁柱一起连连点头,刚才那一幕吓得他们魂都快飞了。
江步月看着几人背靠背满脸后怕的样子,忽然明白了望朝先前阻拦她用异能的深意。
这是想让他们三人长个记性,别以后遇到野猪掉以轻心,再丢了小命啊。
几人歇够了力气,七手八脚就把野猪分割成一块一块的肉,再一一装进背篓,用毛栗子掩盖住。
血糊邋碴的,望朝和江步月没有参与,蹲在上风口边啃着刘玉兰给他们带的早餐,边看他们忙活。
“朝哥,咱一家拿两块,剩下的再卖钱吧?”刘光提议道。
这都多久没吃到肉了,家里的油盘也快见底了,一个个看着野猪肉眼睛都冒光呢。
“行!”望朝没意见,“我要四块肉,不要钱。”
“那不行,今天要不是朝哥你指挥有方,俺们是啥小点心呐?还不够它塞牙缝呢。”赵三石连连摆手。
赵铁柱也说:“朝哥要是不拿钱,那就多拿几块肉,反正冬天好放。”
望朝也没跟他们推辞,挑了几块连肉带骨的,还拿了块里脊,准备带回去给江步月煎猪排吃。
“冬天肉不好打,等开春了咱进山里去。”
“好嘞!就这么说定了!”
三人欢呼着,笑得眉眼弯弯,背着沉甸甸的背篓,踩着积雪往山下走去。
“哎哟!咋这么多栗子啊?快放下快放下!”
望朝和江步月刚跨进院门,刘玉兰就迎了上来,第一件事就是帮江步月卸背篓。
两篓裹着棕色毛刺的栗子倾倒而出,圆滚滚的果实咕噜噜滚了满地,转眼铺满了小半个院子。
“这么多栗子,得收拾到猴年马月啊?”江步月看着一茬接一茬的毛刺,头皮发麻。
望朝却神色轻松,笑着取来剪刀和火钳递给两人,“不急,反正都是老栗子了,也不怕更老,慢慢弄。”
正说着,刘玉兰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乖乖!底下咋还藏着这么多肉?”
只见背篓底部整整齐齐码着六块双巴掌大的肉,严丝合缝地挨在一起,倒栗子的时候竟然都没倒出来。
“碰上头傻猪,想把三石当点心,结果自己撞树上撞得直哼哼……”望朝半真半假地说着,还学着野猪跟赵三石表演起来。
刘玉兰被逗得直乐:“这老猪怕不是饿傻了?三石那身板,啃他还不如嚼栗子呢。”
江步月回想了下赵三石的样子,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皮糙肉厚。
很符合老猪的口味啊。
说笑间,三人围坐在院里开始处理栗子。
刘玉兰教他们把带刺的外壳踩在脚下,用剪刀往外掰。
望朝用火钳掰了一会儿,发现他掰一个的功夫,人家婆媳俩已经掰三个了,转身找来两块平整的石板,把栗子夹在中间轻轻一压,刺壳就乖乖张开。
江步月看他动作越来越快,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跟着找来两块石板,手指翻飞间,带刺的外壳纷纷落地。
等剥完两背篓栗子,日头已经爬到头顶。
望朝看着簸箕里堆成小山的栗子,只觉得两眼发黑:“还要开口,不行了,得找几个帮手。”
他双手拢在嘴边,朝着高高的院墙扯开嗓子::“大前!二进!望小兴!来吃栗子咯——”
呼喊声还在院墙上空回荡,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望小兴肉乎乎的小脸蛋最先探出来,脆生生喊:“小叔叔,是你在叫小兴嘛?”
紧接着,是两个头顶着羊角辫的小女娃,三颗小脑瓜叠成一列,小脸蛋冻得通红,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快来快来!”望朝笑着朝三小只招手,热情得活像看到小红帽的灰太狼。
然而小红帽们没有丝毫察觉,兴高采烈地蹦蹦跳跳着上前来:
“奶奶!小叔叔!小婶婶!”
稚嫩的小嗓音软糯糯地,奶声奶气的欢呼裹着白气撞得小院冰雪消融。
江步月看着三个干干净净、懂礼貌的孩子,心里软乎乎的。
在末世,幼崽就是希望的火种。
只要他们不惹事,不会不分场合吱哇乱叫,她的宽容度还是很高的。
“记得小叔叔说过的话吗?”望朝循循善诱,“不动手,没饭吃,想吃栗子,就要先帮忙。”
他让两个小的配合,一个用钳子夹着栗子,一个用刀尖砍,大的那个则用剪刀。
“小叔叔看我戳的好不好?”望前举着颗栗子给望朝看,小脸写满了求夸夸。
望小兴也不甘示弱,踮着脚把栗子举到小叔叔眼前,非要跟姐姐比谁厉害。
小院里夹杂着孩子们的欢笑声和栗子被敲开的脆响,把冬日的寒冷都驱散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