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风带着霜气,刮得村口的白杨树叶子哗啦啦往下掉。
社员们背着筐扛着锄头,三三两两聚集在自家自留地里。秋收结束,终于轮到自家那金贵的一亩三分自留地了,今年能不能过个肥冬,还要看自留地的情况。
望朝扛着锄头走在前面,江步月挎着个破竹篮跟在他身后,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看见路边有枯黄的狗尾巴草就伸手去揪,揪下来往望朝脖子里塞。
望朝缩着脖子躲,嘴里傻呵呵地笑:“媳妇儿,痒!”
刘玉兰落在后面,手里紧紧攥着块旧布,里面包着几个土豆几个玉米面饼,这就是三人的午饭了。
她看着儿子儿媳打闹的背影,嘴角露出点笑意,可眼神落到不远处老大家的自留地时,又沉了沉。
自从分家后,李红梅见天儿地往望朝家的地界儿瞅,那眼神跟饿狼看见肉似的。
望朝家的自留地在坡坎下,半拢白萝卜长得格外旺,缨子绿得发黑,根根萝卜缨下面都拱出了白胖的头儿,看着就喜人。
江步月兴奋地冲进去,徒手开挖,瞧着刚挖出来的胖嘟嘟的白萝卜,口水差点没控制住,水亮、纯天然无污染,感谢上天的恩赐!
“哎哟望朝娘,你家这萝卜长得是真好啊。”隔壁张婶握着自家细条的白萝卜,再看看江步月手上的,眼里的羡慕再也隐藏不住。
江步月一听,好奇地伸长了脖子,这一看,还真是。
就这么一两米的距离,土壤差别应该不会这么大吧?又不是后世,过度使用化肥农药导致土壤板结。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这是草木灰和腐叶土改良过土壤,还有粪水的味道,这就相当于给土壤做了 “酸碱平衡 + 肥力升级” 的双重改造,跟后世的化肥有异曲同工之妙。
望家这几个人,谁有这样的智慧?
江步月暗戳戳打量着,眼神从刘玉兰身上移到望朝身上。
这人就那么戳在那瞅着土地,眉头皱得紧紧的,江步月悄悄摸过去一看,好家伙,靠边的三棵大萝卜不见了,只留下三个巴掌大坑,坑边上还留着几个模糊的脚印,看着像是女人的鞋印,这是遭贼了啊。
江步月把竹篮往地上一扔,尖叫着就往萝卜地里冲:“偷萝卜!有人偷我的萝卜!”
她这一嗓子喊得又尖又亮,惊飞了地头几只啄食的麻雀。
正在自家地里忙活的邻居们都抬起头,往这边看过来。
就在这时,李红梅挎着个满当当的竹篮从坡坎上下来,看见望朝和江步月站在萝卜地里,脸色猛地一变,眼神有些闪躲。
她慌忙转身,望朝已经冲到她身边,揪住她的后衣领不让她走,“你是贼!”
“我不是!”李红梅挣扎着,篮子里被杂草掩盖的白胖萝卜也露了出来。
“李红梅,你这萝卜……”刘玉兰走过来,眼神锐利地盯着李红梅的篮子。
李红梅强作镇定,干笑两声:“娘,我……我这是从自家地里刨的,你看啥呀。”
“你家地里?”江步月突然冲过去,一把掀开李红梅篮子上的杂草,“我看看!是不是跟我家的一样!”她伸手就去抓萝卜,指甲还在李红梅手背上抓出几道血痕。
“哎呀!疯子你干什么!”李红梅尖叫着缩回手,竹篮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萝卜滚了出来,三个白胖的大萝卜,根须上还沾着跟望朝家地里一样的黑土。
周围的村民顿时发出一阵“啧啧”声,看向李红梅的眼神都带着鄙夷。王寡妇站在人群里,阴阳怪气地说:“哟,李红梅,你家萝卜跟望朝家的是亲戚啊,长得这么像?”
“我……我……”李红梅脸涨得通红,话都说不利索了,“这是我在路边捡的!不行吗?”
“路边捡的?”望朝弯腰捡起一个萝卜,拿到李红梅面前,傻呵呵地指着萝卜,“谁家萝卜这么肥?我也要捡,带我去!”
李红梅缩了缩脖子,支支吾吾。
江步月咧着嘴笑,眼睛却瞪得圆圆的,透着一股瘆人的狠劲:“捡的?我看是偷的吧!偷我家萝卜!我让你偷!”她说着,就往李红梅身上扑,手指朝着李红梅的脸就抓了过去。
李红梅吓得魂飞魄散,她知道江步月这疯子打起人来不要命,慌忙往后退,却被脚下的土坷垃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望朝弯腰捡起那个萝卜往江步月怀里一塞,傻呵呵地笑:“大嫂,以后别捡我家萝卜了,我娘说,臭乞丐才捡东西吃。”
他声音挺大,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红梅坐在地上,看着周围人嘲笑的目光,又羞又气,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猛地站起来,指着望朝和江步月骂道:“你们这对傻子疯子!合起伙来欺负我!我跟你们没完!”
“哼!”望朝把手里的锄头往地上一杵,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虽然脸上还带着傻笑,可眼神却变得有些凶狠,“再偷我家东西,我就告诉队长,让他把你送到公社去!”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
这年头偷东西被抓,那可是要送上戏台子被扔臭鸡蛋烂叶子的,以后一家子人在村里都抬不起头。
李红梅也被望朝这话吓住了,咬了咬嘴唇,狠狠瞪了望朝和江步月一眼,然后捡起地上的空篮子,灰溜溜地跑了。
周围的村民见没热闹可看了,也都散开了,只是临走前,不少人都对着望朝竖起了大拇指,虽然没明说,但那意思很明显:这傻子,还挺厉害!
江步月看着李红梅远去的背影,眼底泛起寒光,偷人粮食犹如杀人父母,不饿你几顿难消我气啊!
“娘,我们晚上萝卜炖肉,新媳妇,吃肉!”望朝傻呵呵的声音响起。
肉?!
江步月正悄悄发动异能,听见这个字口水都快滴出来了,跟着眼睛发亮地看向刘玉兰。
刘玉兰看着儿子儿媳,心里满是心疼和歉疚,“儿啊,家里没有肉了啊。”
江步月眼里的光“扑哧”一下灭了,但看着手里沉甸甸的萝卜,又有了一点慰藉,没关系,等我上山的,区区野味,还不是手拿把抓!
就见望朝一步步挪过来,悄声道:“娘,有兔子,我抓的,藏在屋后头呢。”
“真的?”刘玉兰同样悄声,眼里满是惊喜,“那今晚就吃萝卜炖肉。”
耶!
江步月感动得不行,老天奶啊,时隔七年,我也有肉吃了。
夕阳西下,坡坎下的自留地染成了一片金黄。
望朝和江步月蹲在地里,小心翼翼地挖着萝卜,刘玉兰在旁边把挖出来的萝卜擦干净,放进竹篮里。三个人谁都没说话,可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温馨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