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阁前厅,往日略显空旷的堂屋此刻却弥漫着一种无形的肃穆与紧张氛围。
空气中残留的药香,似乎也因这凝重的气氛而凝滞了几分,不再如往常那般灵动。
李清源端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他的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仿佛每一根发丝都经过精心打理。
他身着一袭藏青长衫,衣袂飘飘,纤尘不染,完美地展现出一位国手泰斗的从容气度。
然而,仔细观察便可发现,他那看似平静的面容下,实则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楚红鲤站在李清源身侧稍后的位置,她换上了一身剪裁利落、质感上乘的深色套装,将她那高挑的身材衬托得更加修长。
她的长发被高高挽起,露出白皙的颈部线条,英姿飒爽中透着一股干练。
她的存在,如同一位忠诚而有力的守护者,既彰显了她在这个场合中的重要地位,也暗示着她“协调者”的身份。
江寒则与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身着一身半旧的棉麻学徒服,显得有些朴素。
他低眉顺眼地侍立在一旁,手里托着一个放着茶具的托盘,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只负责端茶递水的小学徒。
然而,若仔细端详他那过分平静的眼神,便会发现其中隐藏着洞悉一切的幽光,仿佛他早已看透了这表面的平静之下所涌动的暗流。
急促而带着官威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悬壶阁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一群穿着各异却气场强大的人涌了进来。
为首两人,一位是面色焦灼、眼袋深重的临江市卫生局副局长周明远,另一位则是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者——疾控中心首席专家林国栋教授。
他们身后跟着几位神情严肃的助手、记录员,以及两名身着便服但眼神警惕、气息沉稳的特勤人员。
“李老!楚小姐!冒昧打扰,情况紧急,还请见谅!”
周明远一进门,目光便急切地锁定了李清源,连寒暄都省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官方口吻。
“周局长,林教授,诸位请坐。”
李清源起身,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示意江寒上茶。
江寒垂着头,动作麻利地将一杯杯清茶奉上。
当他将茶杯放在林国栋面前时,这位老教授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他身上扫过,带着审视和探究。
江寒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精神层面的某种“扫描”,带着强烈的科学理性质疑。他屏息凝神,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丹田内真元沉寂如古井,只留下一个普通学徒该有的、略带紧张和局促的精神波动。
“李老!”
林国栋没碰茶,直接开口,声音带着科研工作者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废话不多说!老码头边缘区,部分重症患者症状离奇缓解,轻症病程远低于预期!
我们调取了所有监控,排查了所有可能的接触者,甚至检测了那些所谓的‘神水’残渣!
结果显示…那水中含有一种极其复杂的生物活性成分!
与我们正在研究的病毒结构似乎存在某种…拮抗作用!”
他死死盯着李清源:“据可靠线报,有目击者称,曾在事发区域附近见过楚小姐和她的…安保人员活动。
而就在今天早上,我们接到匿名举报,称悬壶阁李清源老先生,可能掌握着一种针对此次瘟疫的古方药剂!
李老,请您务必如实相告!这关系到全城乃至更多人的生死!”
压力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周明远也沉声道:“李老,楚小姐,兹事体大!
若有良方,请务必贡献出来!
国家不会忘记有功之臣!
但若有所隐瞒…后果,你们应该清楚!”
他目光扫过楚红鲤,带着一丝对军方背景的忌惮,但更多的是上级对下级的威压。
李清源深吸一口气,按照江寒事先的剧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凝重、追忆与一丝“豁出去”的决然:“周局长,林教授,实不相瞒!老朽…确有所获!”
此言一出,整个前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连那两名特勤人员的呼吸都似乎停滞了一瞬。
“此次瘟疫,凶险诡异,症状与老朽早年在一本残破的《济世瘟方辑要》孤本中,所见记载的‘肺金瘟煞’之症有七分相似!”
李清源语速沉稳,带着老专家的笃定,“书中提及,此瘟源于金石邪煞之气,侵肺腑,蚀生机,非寻常药石可医。
唯有一古方,名为‘三阳正气汤’,取纯阳辟邪、扶正固本之意,或可一试!”
他示意楚红鲤。楚红鲤立刻上前,将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打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样“证据”:
* 一本纸张泛黄、边角残破、字迹古朴的线装书(《济世瘟方辑要》精心做旧版),翻开的一页上,赫然有“三阳正气汤”的字样和几味模糊的主药名。
* 一叠李清源亲笔书写的、密密麻麻的笔记,上面记录着他对此古方的推演、改良思路、以及药材配伍的种种尝试。
* 几份“购买合同”的复印件,上面盖着一些偏僻地区药材商的印章(楚红莉渠道伪造),涉及几种罕见药材的“天价”交易记录。
* 最后,是几个密封的玉瓶,里面装着稀释好的、散发着温和药香的“三阳正气汤”样本。
“然此方所需主药,如‘烈阳草’、‘金线石斛’等,皆为世所罕见!”
李清源指着合同,语气带着无奈与庆幸,“若非楚红鲤小姐,这位将门之后,古道热肠,闻听老朽困局,不惜动用其家族关系网,耗费巨资、历经波折,甚至亲自远赴险地,才侥幸寻得些许…此药根本无从谈起!”
楚红鲤适时接口,语气带着军人的干脆和一丝“理所当然”的傲然:“李老为国为民,殚精竭虑。
晚辈家族世代忠良,值此危难之际,略尽绵薄之力,理所应当。
药材虽难得,但能换来一线生机,值了!”
她的话,完美解释了那些“不合常理”的珍稀药材来源,并将自己塑造成一个热心公益、能量巨大的“义士”。
林国栋教授一把夺过那本做旧的古籍和李清源的笔记,如饥似渴地翻看起来,厚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他时而皱眉,时而恍然,嘴里念念有词:
“烈阳草…性极阳,破阴邪…金线石斛…固本培元…君臣佐使…妙!
此配伍思路…闻所未闻,却又暗合阴阳生化之理!
这…这古籍…从何而来?可否…”
他抬起头,眼神灼热地盯着李清源。
李清源按照江寒的叮嘱,露出追忆之色:“唉,此乃老朽年轻时,于滇南一苗寨行医,救治其族长后,族中所赠残本,早已失传…仅此一册,视若珍宝。”
故事编得合情合理。
“样本!给我样本!”
林国栋急切地抓起一个玉瓶,对助手吼道:“立刻送回中心实验室!最高优先级!分析成分!进行体外抗病毒实验!快!”
助手接过玉瓶,如获至宝,在特勤人员护送下匆匆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