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楼上的楼梯,像一道通往深渊的伤口。
六个人站在楼梯口,谁也没有立刻行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厚重的尘土和霉菌混合的气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
“我还是觉得这是个馊主意。”周宇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异常清晰,他紧了紧手中的消防斧,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上方那片未知的黑暗。
玉文峰看了一眼身旁的林音,然后第一个踏上了那布满灰尘的台阶。
他的脚步很轻,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小心。其他人紧随其后,六个人组成一个紧凑的防御阵型,缓缓地向上移动。
楼梯间的墙壁上,残留着一些战斗时留下的痕迹,喷射状的黑色血污和几道深深的抓痕。这些痕迹,像一个个无声的警告,提醒着他们,这里曾经发生过何等惨烈的战斗。
二楼,一片死寂。
他们没有停留,继续向上。
当他们终于抵达三楼的楼梯平台时,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景象,让玉文峰的心沉了下去。
那道由课桌椅和各种杂物构筑的障碍物,曾经将整个楼梯口堵得死死的,此刻却被人为地破坏了一部分,清理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有人来过这里。”林音的声音冰冷。
“是刘远他们自己弄的吗?”玉文雨小声地问道,“也许他们后来想出去……”
“不可能。”周宇立刻否定了她的猜测,“你看那些桌子的搬动痕迹,是从走廊里向楼梯口这边推的。也就是说,有人……或者有东西,是从外面强行闯了进去。”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的神经都瞬间绷紧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跨过那道被破坏的防线,进入了三楼的走廊。
走廊里,同样是一片死寂。
玉文峰向后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警戒。然后,他缓缓地向着那间他们曾经作为临时据点的、位于走廊尽头的教室摸去。
教室的门,是虚掩着的。
玉文峰和林音对视一眼,然后猛地一脚,踹开了房门!
“砰!”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然而,预想中的嘶吼和攻击并没有出现。
众人鱼贯而入,手中的武器都已举起。
教室里,一片狼藉。课桌椅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各种零食的包装袋和早已干涸的血迹。那张由几张课桌拼成,林音曾经躺过的简易“床”,也被人掀翻在地。
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在空气中弥漫。
“人呢?”周宇皱着眉,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玉文峰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扫过教室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定格在了最后排,那个靠墙的阴暗角落里。
那里有一个人影。
他靠着墙壁坐着,低着头一动不动。
“刘远?”玉文峰试探性地轻声唤了一句。
那个人影,没有任何反应。
众人立刻紧张了起来,缓缓地向着那个角落靠了过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们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样貌。
是刘远。
他穿着那件玉文峰还有印象的格子衬衫,靠墙坐着,双眼紧闭,脸色呈现出一种死人特有的灰白色。他的身体,早已冰冷僵硬。
他死了。
玉文雨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他……他没有变成丧尸?”周宇看着刘远那张还算完整的脸,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让我看看。”周宇将消防斧交给身旁的朱煜,然后蹲下身,开始仔细地检查刘远的尸体。
他先是检查了刘远的脖子和手臂,那里没有任何被撕咬或抓挠的痕迹。
然后,他慢慢解开了刘远胸前的衬衫纽扣。
当衬衫被解开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在刘远的心口处,有一个边缘整齐的窟窿。那里的血肉外翻,早已凝固成了黑褐色。
“是……是刀伤。”周宇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有些嘶哑。
他用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伤口的边缘。
“伤口很深,直接刺穿了心脏。一击毙命。”
他缓缓地站起身,看着众人,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的结论。
“他不是被丧尸杀死的。”
“他是……被人杀的。”
这句话,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狠狠地劈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被人杀的?
在这个早已被丧尸占领的、如同地狱般的世界里,竟然还有……人类的谋杀?
“怎么……怎么会这样?”朱煜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是谁?为什么要杀他?”
“安静呢?”林音的目光,在狼藉的教室里飞快地扫视着,“他的女朋友,安静呢?”
众人如梦方醒,立刻开始在教室里,乃至整个三楼,寻找那个失踪的女孩。
然而,他们找遍了每一个角落,翻遍了每一张倒塌的课桌,都没有发现安静的任何踪迹。
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远死了。不是死于丧尸之口,而是死于人类的刀下。
而他那个柔弱的、不会说话的女朋友,安静却离奇地失踪了。
是他们一起遭遇了外来的、心狠手辣的幸存者,刘远被杀,安静被掳走了?
还是……
一个更可怕的、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不愿去想的猜测,浮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
是安静,杀了他?
然后,独自一人,逃离了这个地方?
这个念头,像一条毒蛇,啃噬着每个人的理智。
他们无法想象,那个看起来柔弱无害的、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女孩,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死自己的爱人。
可是,如果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玉文雨看着地上那具冰冷的尸体,声音里带着哭腔。
玉文峰没有说话。
他走到刘远的尸体旁,缓缓地蹲下身。
他看着自己这位曾经还算熟悉的同学,看着他那张早已失去生气的脸,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愤怒、悲伤,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以为,他们最大的敌人,只是那些没有理智的、嗜血的怪物。
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在这个早已崩坏的世界里,和丧尸同样可怕的,还有……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