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报如同长了翅膀,飞向北疆的每一个角落。靖北镇大破蛮族三万联军、阵斩四大部落首领、新任大酋长忽尔术仅率千余残兵北遁的消息,让整个北疆为之震动。无论是饱受蛮族蹂躏的边境百姓,还是那些仍在观望的地方势力,都明白这片土地的天,要变了。
靖北镇内外却无暇庆祝。肃杀的气氛依然笼罩着这座边陲重镇,只不过这一次,肃杀中多了一种令人心折的威严。
“殿下,此战共歼敌一万三千余人,俘虏六千。缴获完好战马四千匹,兵器、甲胄无数。”周莽的声音在临时充作帅府的镇守府大堂内回荡,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却又强行压抑着,保持着军情的严谨。他身上的铠甲血迹未干,脸上却焕发着前所未有的光彩。
林枫负手立于巨大的北疆地图前,闻言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停留在地图上那片广袤的区域。“我军伤亡如何?”
“阵亡八百七十三人,重伤三百零五,轻伤逾千。”赵虎上前一步,语气沉重了些,“阵亡将士的遗体已收殓完毕,重伤者皆得医治。”
“厚葬阵亡将士,立碑刻名,他们的家眷,由靖北镇府库拨付双倍抚恤,永免赋税。伤者务必精心照料,不得有误。”林枫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没有转身,但每一个字都敲在堂内众将的心上。这是承诺,更是定下未来的规矩。
“是!”赵虎与负责后勤的李老汉齐声应道,神情肃然。
“殿下,那六千俘虏…该如何处置?”周莽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按照北疆以往不成文的规矩,特别是对待屡屡犯边、凶残成性的蛮族俘虏,往往没有活路。
堂内安静下来,众将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枫的背影上。
林枫终于转过身,他的脸色有些疲惫,但眼神锐利如鹰。“挑其精壮,打散编入苦役营,负责修缮城墙、疏通河道、开辟官道。告诉他们,劳作五年,若无异动,可还其自由身,允其在指定地域定居为民。至于老弱伤兵…”他略一沉吟,“甄别之后,愿意归顺的,发给路费,遣散回去。”
“殿下!这…”周莽有些不解,甚至有些愤懑,“蛮族狼子野心,畏威而不怀德,如此宽纵,只怕养虎为患!”
“非是宽纵。”林枫走到沙盘前,手指点过北疆草原更北方那片模糊的区域,“忽尔术败走,蛮族元气大伤,但并未灭种。杀俘,除了激化仇恨,令其日后抵抗更为顽固,于我有何益处?我们要的不是一片死地,也不是永无止境的厮杀。北疆需要安定,需要开发,需要人力。让他们用劳动赎罪,既能加快我们的建设,也可向草原昭示,顺我者生,逆我者亡。愿意归顺的,更是日后瓦解蛮族、宣扬我政策的最好棋子。”
他目光扫过众将:“武力可定天下,却难服人心。欲一统北疆,需刚柔并济。”
周莽等人闻言,细细思量,脸上的不解渐渐化为信服,齐齐躬身:“殿下深谋远虑,末将等不及!”
处理完军务,林枫的注意力回到了地图上。他的手指沿着靖北镇向外延伸,划过黑石城、白云城,以及散落在北疆边境线上的数十个大小城镇、堡寨。
“蛮族主力已溃,北疆之内,再无力量可正面抗衡我军兵锋。然,一统之机稍纵即逝。”林枫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决断,“周莽听令!”
“末将在!”周莽踏前一步,声若洪钟。
“命你率第一军团一万精兵,即日西进,兵锋直指黑石城!若其开城归顺,秋毫无犯。若负隅顽抗…”林枫语气微顿,吐出两个字,“克之!”
“得令!”周莽眼中战意勃发。
“赵虎听令!”
“末将在!”
“命你率第二军团八千兵马,东出白云城,策略与西线同!”
“遵命!”赵虎抱拳领命。
“李老,”林枫看向李老汉,“后勤粮秣转运,关乎大局,万不可有失。”
“殿下放心,老汉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让前线将士饿着肚子打仗!”李老汉拍着胸脯保证。
军令既下,整个靖北镇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一队队士兵开拔,带着胜利的余威和崭新的目标,奔赴四方。
接下来的一个月,北疆的局势以惊人的速度演变。
西线,周莽大军抵达黑石城下。黑石城守将试图凭借城高池深抵抗,但在靖北镇新拨付的攻城器械——改良过的重型投石机和如同移动堡垒的攻城槌车面前,城墙的防御显得苍白无力。仅仅三日,外城即告攻破。周莽亲率陷阵营突入城内,于乱军中阵斩守将。黑石城易主。周莽严格执行林枫的方略,肃清顽抗分子后,迅速安定民心,恢复秩序,并挟大胜之威,派兵四出,周边十余城镇望风归附。
东线,赵虎则遇到了不同的情况。白云城城主自知不敌,又听闻黑石城抵抗的下场,竟在赵虎兵临城下前一夜,携家眷亲信仓皇出逃。赵兵不血刃,顺利接管白云城及周边防务。他一边整顿城防,清点府库,一边派出多路使者,持林枫的安民告示与招抚令,前往东部各城。大多数城镇选择了归顺,少数犹豫观望者,在赵虎派出一支偏师进行了一番“武装游行”后,也纷纷献上了降表和户籍图册。
与此同时,林枫坐镇靖北镇,并未闲着。他一方面处理如雪片般飞来的军报和政务,协调各方,另一方面,则开始着手构画北疆未来的蓝图。他召集了境内所有能找到的工匠、识文断字的文人,甚至包括一些懂得草原事务的商人,组成了一个临时的“咨政院”,商讨屯田、商贸、律法、官制等事宜。
战争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建设的萌芽已在废墟中悄然滋生。靖北镇开始大规模招募流民和愿意定居的士兵家属,分配荒芜的土地,发放农具、种子。由俘虏组成的苦役营,在监工的看守下,开始修补战争创伤,并按照林枫绘制的草图,修建连接主要城镇的宽阔官道。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依旧涌动。
这一日,林枫正在听取咨政院关于新铸币方案的争论,赵虎派出的加急信使赶到。
“殿下,东部临渊堡方向有异动!”信使风尘仆仆,呈上军报。
林枫展开军报,快速浏览,眉头微蹙。临渊堡地处东北边境,地势险要,堡主韩雄,曾是前朝旧将,在此地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此前赵虎招抚,韩雄态度暧昧,借口边境不稳,需要防御残蛮,既未明确拒绝,也未表示归顺。如今,据赵虎安插的眼线汇报,韩雄近日频繁调动兵马,加固城防,并且似乎与北遁的忽尔术残部,有了秘密接触。
“果然还是有人不甘心。”林枫将军报轻轻放在案上,语气听不出喜怒。他早就料到,统一之路不会一帆风顺,总有些自恃实力或别有用心者,会跳出来挑战新的秩序。
“殿下,是否令赵将军即刻发兵,趁其立足未稳,一举拿下临渊堡?”身旁一名参谋建议道。
林枫摇了摇头:“韩雄不同于黑石城守将,也非白云城鼠辈。他经营临渊堡久矣,根深蒂固,且以防御蛮族闻名,堡坚兵精。强攻,即便能下,伤亡必大,且易逼其彻底倒向蛮族。”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正在修筑新城墙的工地,沉默片刻。
“传令赵虎,按兵不动,继续加强对东部各城的控制,切断临渊堡与外界的商业联系。同时,放出消息,就说本王不日将巡视东部,检阅新附兵马。”
参谋愣了一下:“殿下,您要亲赴险地?那韩雄万一…”
“他不是可能与忽尔术有勾结吗?”林枫转过身,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本王正好去看看,这北疆,到底还有多少魑魅魍魉,敢与残蛮勾结,阻我一统之路。”
他目光扫过堂下众人,最终落在地图上临渊堡那个小小的标记上。
“欲速则不达,然时机亦不容错失。韩雄,就是本王立威,彻底奠定北疆新秩序的最后一块踏脚石。”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靖北镇的机器再次调整了方向,一股无形的压力,开始向东北方向的临渊堡汇聚。刚刚经历大战不久的北疆,空气似乎又重新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人都意识到,殿下林峰的“巡视”,恐怕绝非简单的检阅。一场新的,或许形式不同于沙场血战,但同样决定北疆命运的风暴,正在临渊堡的上空悄然酝酿。
北疆的一统,已见曙光,但通往最终和平与秩序的道路上,仍需踏平最后的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