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御酒坊”联合多家酒行状告北疆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在刚刚因白酒而略显缓和的南北关系上,蒙上了一层新的阴影。
“殿下,御酒坊的背后是淑妃娘娘的娘家,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他们这一状,怕是来者不善。”孙文谦面露忧色。涉及后宫和皇亲,事情就变得更为复杂。
林枫却似乎并不意外。他慢条斯理地品着一杯新出的、口感更为醇厚的白酒,淡淡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我们动了他们的奶酪,他们自然要反扑。只是没想到,他们会用‘与民争食’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此事该如何应对?若朝廷真下旨禁酒,我们前期投入和建立起来的渠道…”商务司主事心急如焚。
“他们想禁,就能禁得了吗?”林枫放下酒杯,嘴角带着一丝嘲讽,“如今这烧酒的名声已经传开,多少权贵以能品尝到此酒为荣?宫中那位陛下,难道就不好奇?王振公公,会舍得这口腹之欲?”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日渐繁华的靖北新城:“欲望,一旦被勾起,就不是一纸禁令能够轻易压下去的。尤其是对于站在权力顶端、习惯了予取予求的人来说。”
“那我们…”
“不必慌张。”林枫转身,下令道,“第一,酒坊生产照旧,但对中原出货,暂时全部停止,造成一种‘货源已断’的假象,把黑市的价格再推高一些。”
“第二,让我们那几位‘特许经销商’动起来,向他们背后的靠山诉苦,言明此酒如何难得,北疆如何不易,若被禁止,损失几何。重点是,要让他们觉得,禁酒损害的是他们自己的利益。”
“第三,”林枫目光微冷,“搜集御酒坊及其关联酒行偷漏税款、以次充好、甚至可能涉及宫闱阴私的证据,必要时,可以‘帮’他们扬扬名。”
“第四,准备一批最顶级的‘贡酒’,包装务必奢华尊贵,附上最详尽的品鉴和‘养生’说明,通过王振的渠道,直送大内!就说是北疆平定边患,感念天恩,特献上此地‘偶然所得’之‘玉液琼浆’,请陛下品尝。”
一条条指令,精准而老辣。林枫深谙人性,尤其是权贵阶层的人性。他要用更大的利益和更深的欲望,去对抗原有的利益集团。
果然,当北疆烧酒在市面上“断供”后,那些已经尝到甜头、或是慕名已久却未能得手的权贵们坐不住了。黑市价格飙升,怨气开始转移。几位“特许经销商”背后的靠山,纷纷向朝廷施压,或明或暗地表示反对禁酒。
而王振在收到北疆再次送来的、数量远超之前的“心意”和那批准备进贡的顶级白酒后,态度更加明确。他在一次宫内饮宴上,巧妙地将那“贡酒”献于皇帝面前。
皇帝初尝此等烈酒,大感新奇,尤其是那灼热感过后浑身暖洋洋的舒畅,让他龙颜大悦,连赞“好酒!果然够劲!”皇帝金口一开,所谓“奇技淫巧”、“与民争食”的指控,顿时显得苍白无力。
与此同时,几份关于御酒坊欺行霸市、偷工减料的“黑材料”,也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几位与淑妃娘家不睦的御史案头。
一时间,朝堂之上风云变幻。原本气势汹汹要求禁酒的奏章,很快被更多为北疆“辩解”、抨击御酒坊垄断市场的奏章所淹没。最终,朝廷下了一道和稀泥的旨意:北疆进贡之酒,准其作为“贡品”少量输入;民间贸易,需依法纳税,不得扰乱市场云云。
一场来势汹汹的禁酒风波,就这样雷声大、雨点小地过去了。北疆烧酒,反而因这场风波和皇帝的“金口”认证,身价倍增,正式确立了其“御用贡品”级别的奢侈品地位。
经此一役,北疆不仅保住了白酒这条重要的财路和战略渠道,更借此在中原权贵阶层中深深扎下根须,展现出了远超其军事力量之外的政治智慧和手腕。
王府书房内,林枫听着最终的汇报,脸上并无多少得意。
“白酒之事,暂告一段落。它为我们争取了时间,打开了局面,但终究是奇兵,非正道。”他对麾下心腹道,“北疆的根基,在于田亩,在于工坊,在于民心,在于强军。接下来,我们的重心,要放回内部了。”
他走到巨大的北疆地图前,手指划过漫长的海岸线。
“尤其是这里…出海口和水师,必须加快进度了。未来的风雨,或许不再仅仅来自陆地。”
杯酒之间,可见乾坤。北疆用一坛烈酒,在中原的名利场中杀出了一条血路,但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