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摄政王府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周霆被秘密送回时,已是气息奄奄,肩头、肋下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伤口泛着不正常的乌紫色,显然淬有剧毒,更严重的是内腑被那诡异毒烟侵蚀,经脉紊乱,内力几近枯竭。
林枫立刻调集王府内最好的伤科大夫,并紧急从太医院“请”来了两位擅长解毒的御医,不惜动用珍藏的解毒圣药,全力救治。赵清雪亲自守在病房外,指挥丫鬟仆役准备热水、药物,神色凝重。
“王爷,周统领所中之毒,极为古怪,非中土常见之毒,似混合了西域某种奇花与漠北狼毒,毒性猛烈且缠绵,若非周统领内力深厚,恐……”御医战战兢兢地禀报,额上冷汗涔涔。
“本王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救活他!”林枫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便是皇宫大内没有,本王也能给你弄来!”
“是,是!下官定当竭尽全力!”御医连连叩首。
安排好救治事宜,林枫回到书房,脸色阴沉得可怕。苏小小已在此等候,她同样面色不佳,周霆是她麾下得力干将,此次损失惨重,她难辞其咎。
“王爷,卑职失察,请王爷治罪!”苏小小单膝跪地。
林枫摆了摆手,示意她起来:“此事怪不得你。对方布局深远,手段狠辣,远超预估。是我们低估了对手。”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杀意,“阵亡兄弟的抚恤,加倍。他们的家人,王府供养终身。”
“谢王爷恩典。”苏小小声音低沉。
“现在,说说收获。”林枫目光锐利,“即便是个陷阱,也必然留下痕迹。那些杀手,用的什么武功?毒烟是何成分?弩箭制式如何?还有,禁军为何来得如此‘恰到好处’?”
苏小小精神一振,立刻禀报:“回王爷,根据周统领昏迷前断续的描述,以及我们外围人员远远观察到的片段,可以确认以下几点:”
“第一,杀手所用武功,路数诡异,弯刀技法狠辣刁钻,注重协同合击,与中原各派武功大相径庭,更近似西域波斯一带流传的‘新月斩’套路,但似乎经过改良,更加阴毒。”
“第二,现场残留的毒烟,经初步辨认,含有‘鬼面罂粟’和‘黑蝎沙’的成分,前者产自天竺,后者则多见于波斯高原,皆是西域奇毒。弩箭箭镞也带有西域风格的倒刺和血槽,淬的毒与毒烟同源。”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苏小小语气加重,“我们的人在禁军赶到前,冒险在现场附近拾获了一枚令牌。”她将一枚沾着些许泥雪的玄铁令牌呈上。
令牌不大,入手冰凉,正面浮雕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猎鹰,背面则是一个模糊的编号:丙柒叁。制式并非大明军中任何已知体系,但那猎鹰的形态……林枫瞳孔微缩,与那“鹰身教”符号上的怪鸟,竟有五六分神似!
“鹰神教……果然是他们!”林枫指尖摩挲着冰冷的令牌,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这令牌,是他们的身份凭证?”
“极有可能。”苏小小点头,“而且,根据编号推断,这丙字组,可能并非其核心力量。对方暴露出来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林枫沉默片刻,眼中寒光闪烁:“禁军呢?谁带的队?反应为何如此‘及时’?”
苏小小面露难色:“带队的是西苑禁军的一个副统领,名叫孙德胜。我们查过他的背景,看似干净,与各方势力无明面瓜葛。但……其妹夫,是光禄寺的一位署丞,而光禄寺,在王振掌权时期,曾与王振麾下的‘皇店’有过不少‘合作’。”
线索再次隐隐指向了王振留下的残余网络!
“看来,这‘鹰身教’不仅接管了王振的对外商贸渠道,连他在宫中和京营的一些暗线,也一并接收了。”林枫冷笑,“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他站起身,在书房内踱步,思绪飞转。对方此次设伏,目的明确,就是要剪除他派出的精锐探查力量,警告他不要再深入追查。这反而说明,西苑旧观星台,或者说那所谓的“钥”,至关重要!对方越是想掩盖,他就越要查个水落石出!
“王爷,我们接下来……”苏小小试探着问。
“接下来?”林枫停下脚步,眼中杀机凛然,“自然是反击!”
“第一,周霆拼死带回的线索不能白费。那石栏上的井宿星图机关,以及钱宁留下的‘腊月廿三取钥’信息,必有深意。对方虽然启动了陷阱,但未必完全清楚钱宁到底留下了什么。你立刻安排绝对可靠的机关高手和星象学者,秘密研究那井宿星图与腊月廿三、观星台方位的关联,寻找真正开启秘密的方法。记住,要绝对保密,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第二,这枚令牌是重要物证。顺着这条线查!重点排查近年来所有入京的西域、波斯商队、使团、僧侣,尤其是那些行为异常、与宫中或勋贵有所往来的!看看能否找到与这令牌图案或编号相关的线索!”
“第三,那个禁军副统领孙德胜,还有他那个在光禄寺的妹夫,给我严密监控起来!看看他们与哪些人有异常接触。但要外松内紧,暂时不要动他们,本王要放长线,钓大鱼!”
“第四,”林枫语气森然,“对方敢在皇家园林设伏,杀我的人,就要付出代价!‘星罗’立刻制定报复计划,目标——所有已查明的、与王振旧网及西域势力有勾结的京城据点,尤其是那些可能藏匿‘鹰身教’徒的地方!不必求全歼,但要狠、要快!打掉他们的爪牙,让他们知道,本王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拿捏的!”
“是!卑职立刻去办!”苏小小眼中也闪过一丝厉色,领命而去。
林枫的命令被迅速执行。接下来的几天,京城看似平静,暗地里却风波激荡。
数家背景复杂的货栈、商号在夜间莫名起火,或被不明身份的高手袭击,损失惨重;几个与西域往来密切的中间人离奇失踪;甚至宫中一位负责采办、与孙德胜妹夫过从甚密的老太监,突然“失足”落井而亡。
这些事件看似互不关联,却精准地打击了“鹰神教”及其合作者在京城的触角,引起了对方的恐慌和混乱。林枫用这种以牙还牙的方式,宣告着他的反击正式开始。
同时,对井宿星图的研究也有了进展。一位精通星象与机关的老学士,在反复推演后提出一个大胆猜想:腊月廿三夜,井宿居于中天时,其主星光芒投射在观星台特定位置,或许才是真正触发机关,显露“钥”之所在的时机!而上次周霆的触发,很可能只是一个伪机关或者警戒装置!
这个猜想让林枫看到了新的希望。他命令暂停一切对观星台的实地探查,转而全力准备,等待下一个腊月廿三的到来。
就在林枫步步紧逼,暗中清算之时,北疆再次传来加急军报——也先集结了包括其本部精锐以及几个归附蒙古部落在内的八万大军,号称二十万,兵分两路,一路佯攻宣府,一路主力绕过防线,直扑大同侧后的薄弱环节!攻势之猛烈,远超以往!而且,瓦剌军中出现了更多的新式火器,甚至包括数门小型野战火炮,给明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和压力!
马奎与郭登联名告急,请求朝廷速调援军,增拨粮饷军械!
内患未除,外敌已至!而且是在这个关键时刻!
林枫看着手中的军报,眼神冰冷。也先选择在这个时候大举南下,是巧合?还是与京城的“鹰神教”势力遥相呼应?
他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草原和京城两个方向,同时向他,向大明,笼罩而来。
“想要里应外合?做梦!”林枫冷哼一声,眼中燃烧起熊熊的战意,“那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雷霆之怒!”
他立刻下令:擢升沈岳为征虏前将军,总领京营三万精锐,即日启程,驰援大同!同时,严令工部及“军器革新司”,不惜一切代价,加班加点生产军械,尤其是火炮和火药,优先供应北疆!户部统筹钱粮,确保边饷无忧!
朝堂之上,无人敢反对。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摄政王身上那股压抑不住的杀伐之气。
大战的阴云,再次笼罩大明北疆。而京城之内,一场更加隐蔽、更加凶险的暗战,也随着林枫的全面反击,进入了白热化。毒牙已露,雷霆已至,最终的胜负,将决定这个帝国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