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舒的手指还悬在半空，球体上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已经消失。文字链条依旧在头顶流动，像无数条发光的蛇盘旋不休。她刚想开口，命运书签却猛地一震——不是抽取记忆那种闷痛，而是像被人拿根小锤子从内部敲了一下。
“谁？”萧沉舟瞬间横移半步，挡在她身前，剑未出鞘，指尖玉核桃已转得几乎化作残影。
“别紧张。”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虚空裂隙边缘传来，“是我说话太轻了吗？还是你们现在只认‘创造者’这个头衔？”
慕云踩着一道断裂的文字链走来，手里转着那支会亮星际地图的笔。他今天没叼棒棒糖，西装领口歪了，袖口还沾着灰烬似的碎屑。
楚明舒眯眼：“你刚才在哪儿？系统没记录你的接入信号。”
“因为我压根没走正规通道。”慕云把笔往空中一抛，笔杆亮起一片扭曲星图，“我直接撕了段废弃叙事线钻进来的——毕竟，你们都进来了，我不该来看看热闹？”
萧沉舟冷笑：“趁我们刚落地就偷袭空间节点，这叫看热闹？”
“偷袭？”慕云挑眉，“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改写一段代码。比如——”他忽然抬手，掌心弹出一块巴掌大的装置，表面密布微型符文，“把这个频率打进去，让所有角色都能自由选择结局，而不是被锁死在‘必须相爱’或者‘注定牺牲’这种烂套路里。”
云纱残片在他话音落下时剧烈震颤，自动浮起半尺，织面泛起涟漪般的波纹。
楚明舒立刻意识到不对：“你这玩意儿……和星际云纱共振？”
“聪明。”慕云咧嘴一笑，手指按下按钮。
嗡——
整个虚空大厅猛然一抖。头顶的文字链开始错位、缠绕，部分句子断裂重组，变成语义混乱的乱码。“萧沉舟眸色一沉”变成了“萧沉舟吞下一头骆驼”，“楚明舒冷笑一声”跳成“楚明舒宣布退出设计界”。
更可怕的是，中央球体内的世界投影开始扭曲。某个真假千金剧情里，女主正跪地认错的画面突然静止，然后倒放，最后炸成一团像素雪花。
“停手！”楚明舒冲上前一步。
“为什么停？”慕云声音陡然拔高，“你说过要打破边界！可你现在站在这儿，看着球体，一脸敬畏，跟那些守旧派有什么区别？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对战时说的话吗？你说‘故事不该有标准答案’！”
“但不是靠毁掉一切来证明！”她盯着他发红的眼眶，“你现在的操作会让整个书海崩解，多少无辜角色会凭空蒸发？你管这叫自由？”
“那叫重生！”慕云吼回去，“没有毁灭哪来的新生？你以为我想这样？可我试过投稿、试过创新、试过用规则内的方法突围——结果呢？我的设计稿全被系统判定为‘偏离主线’，直接抹除！连存档都没有！”
命运书签在此刻骤然发烫。
楚明舒没动，任由那股热流窜上太阳穴。她知道，只要她心里够气，书签就会自动抽取对方的记忆片段。
画面闪现——
废墟遍地，天空是暗紫色的。慕云跪在一堆烧焦的图纸中间，火苗还在舔舐纸角。一个机械音从天而降：“检测到异常创作行为，启动清除程序。编号m-09，你的存在不符合当前叙事逻辑，建议永久注销。”
他的手抓起最后一张完好的设计图，上面画着一双翅膀，底下写着三个字：《自由》。
火焰吞噬了它。
记忆结束。
楚明舒呼吸一滞。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疯了一样要摧毁核心——他怕自己再一次，无声无息地被删掉。
“所以你就想先把这里炸了，好逼系统重开？”她声音低了下来，“慕云，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重启之后，你还是那个‘不符合逻辑’的人呢？”
“至少我试过了！”他嘶哑道，“至少没人能说我是顺从的！可你呢？你现在站在这里，被叫一声‘创造者’就忘了当初是怎么被踩进泥里的？你维护这个系统，是不是因为它终于给了你位置？”
楚明舒愣住。
她确实……有点动摇了。
直到她看见他手腕内侧一闪而过的蓝光——和秦无绝实验室终端参数一致的加密频率。
“你接触过秦无绝。”她冷声说。
“我没必要否认。”慕云坦然抬头，“他至少敢动手改变规则。不像某些人，嘴上说着反抗，背地里却忙着当救世主。”
“你已经被影响了。”她一步步逼近，“你以为这是自己的想法？可你说话的节奏、用词方式，甚至愤怒的爆发点，都在模仿他！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那又怎样？”慕云笑出声，“如果疯狂能换来一次机会，我宁愿疯到底。”
他再次举起干扰器，对准球体中枢。
萧沉舟不再犹豫，双股剑出鞘三分，剑气如霜刃横扫，精准斩断能量传导路径。干扰器发出刺耳警报，火花四溅。
“我不想伤你。”萧沉舟冷冷道，“但再进一步，我不保证剑会不会自己跑出去。”
慕云盯着冒烟的装置，肩膀微微颤抖。半晌，他抬起头，眼神复杂：“你们真觉得……修修补补就能救这个世界？”
“我不知道。”楚明舒摘下腰间储物囊，取出一片云纱残片，递过去，“但我知道，我不会因为害怕被否定，就去烧别人的房子。”
慕云怔住。
“你想回家？”她继续说，“我也想。我想回到那个没人抄我设计、没人说我疯癫的世界。但我没砸电脑，没删源文件，我画了更多，改了更多，直到他们不得不承认我存在。”
她将云纱轻轻放在他掌心：“如果你真想证明自己，那就跟我一起改写它。用新的设计，新的结构，新的语言——而不是当个拿着炸弹的泼皮。”
空气凝固了几秒。
慕云低头看着手中微光流转的织物，手指缓缓收紧，又松开。最终，他松开了干扰器，任其坠入虚空，消失不见。
“我不确定……”他嗓音沙哑，“我不确定我能信这个系统，也不确定……我能信你。”
“我不需要你现在信。”楚明舒平静道，“我只需要你不毁掉它。”
慕云没再说话。他转身，走向裂隙边缘，身影逐渐模糊。就在即将消失前，他低声说了句什么，没人听清。
楚明舒望着那片空白，掌心还残留着云纱的温度。
头顶，命运书签悄然浮现星图纹路，轻轻一颤。
她的手指刚触到储物囊拉链，球体突然投射出一段新文字：
【角色：慕云】
【状态：离线】
【叙事权重：↓↓】
【警告：外部信号介入中】
她瞳孔一缩。
萧沉舟立即挡在她前方，剑尖指向球体。
文字链再次波动，一行新字浮现：
“他说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