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兰香满径,新学启声
灵脉泉边的兰花开得正好时,学堂的木梁终于架了起来。铁牛踩着梯子,把最后一根椽子钉牢,额头上的汗滴落在新刨的木板上,晕开小小的湿痕。“陈大哥,你看这梁木直不直?”他咧着嘴笑,露出两排白牙,“老张说这是雾隐山最粗的楠木,能顶百年风雨。”
陈默站在院外,望着学堂的屋顶在阳光下泛着浅黄的光,屋脊上还特意雕了只石鱼,鱼嘴朝向灵脉泉的方向——那是慕白的主意,说要让泉水的灵气顺着鱼嘴,淌进学堂的每一个角落。“再刷层桐油就更像样了,”他递过块干净的布,“歇会儿,喝口凉水解解渴。”
凉水里泡着新采的薄荷,是春桃早上从菜园摘的,清冽的味道顺着喉咙往下淌,驱散了初夏的热意。铁牛抹了把脸,忽然指着灵脉泉边的花丛:“你看!那片兰花真的活了!”
泉边的坡地上,墨兰发簪上刻着的那种兰花,正抽出细长的花茎,淡紫色的花瓣在风里轻轻晃,像无数只振翅的蝶。陈默想起墨老鬼临终前的话——“兰丫头最爱这花,说它韧,石头缝里都能扎根”,如今看来,这花确实像她,在经历了风雨后,依旧能在灵脉泉边,绽放得如此鲜活。
“秦先生,该挂匾额了!”慕白抱着块红绸包裹的木牌走过来,木牌上的“启蒙堂”三个字,是秦先生用朱砂写的,笔锋里带着股温润的力道。秦先生捋着花白的胡须,接过木牌,小心翼翼地挂在学堂门楣上,红绸一扯,三个字在阳光下亮得晃眼。
孩子们早等不及了,背着用竹篾编的小书包,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往学堂里冲。书包里装着秦先生亲手削的木笔,还有用灵脉泉的活水调的墨——据说用这墨写字,能让人心里透亮。
“都坐好!”秦先生走上讲台,手里握着戒尺,却没真的落下,只是轻轻敲了敲桌面,“今天咱们先学三个字——‘灵’、‘脉’、‘守’。”
他在黑板上写下“灵”字,笔尖划过木板的声音,像春雨落在青瓦上。“这‘灵’字,上面是雨,下面是火,”秦先生的声音温和却有力,“灵脉的灵气,就像这雨火相融,能润万物,也能暖人心。”
孩子们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手里的木笔在沙盘上歪歪扭扭地画着。春桃的丫头被放在讲台边的竹篮里,也抓着根小树枝,在地上划着不成形的道道,惹得众人都笑起来。
陈默站在窗外,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墨兰日记里的愿望——“等将来,要让灵脉馆的孩子们都能认字,不用像我,连爹的信都得找人念”。如今,她的愿望在阳光下生根发芽,那些曾经藏在日记里的期盼,变成了学堂里朗朗的读书声。
午后,巡逻队的弟兄们送来个好消息——黑风寨的山匪被官府一网打尽,从寨里搜出的账本,正好补全了夜阁的罪证,从此再无后顾之忧。铁牛高兴得扛着锄头就往田里跑,说要多种两亩稻子,庆祝这太平日子。
老张在晒谷场晒新收的绿豆,翠绿的豆粒在竹匾里滚来滚去,像撒了一地的绿珠子。“陈先生,晚上来我家喝酒!”他隔着老远喊,“俺家那口子用新绿豆做了凉粉,就着你酿的猕猴桃酒,绝了!”
陈默笑着应下,转身往灵脉泉走。泉边的兰花又开了些,香气顺着风漫到学堂,混着孩子们的读书声,像首温柔的歌。他蹲下身,轻轻碰了碰花瓣,忽然看见泥土里插着支小小的木牌,上面是孩子们歪歪扭扭刻的字——“墨兰姐姐”。
想来是哪个听了墨兰故事的孩子,特意做了这木牌,想让她也看看这满径的兰香,听听这学堂里的读书声。陈默的眼眶有些发热,他想起墨老鬼,想起父亲,想起那些为灵脉牺牲的人,忽然明白,所谓的永恒,从来不是活在记忆里,是活在这些延续的念想里,活在一代又一代人的日子里。
夕阳西下时,学堂的读书声停了,孩子们像脱缰的小野马,奔到灵脉泉边捉鱼、采花。秦先生被围在中间,手里拿着本《灵脉志》,正讲着泉眼的故事;慕白和春桃在厨房忙碌,灶台上的凉粉冒着丝丝凉气;铁牛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肩上还扛着捆新割的艾草,说要给学堂熏一熏,驱驱蚊虫。
陈默坐在泉边的石头上,看着这满院的烟火气,忽然觉得,那些曾经的伤痛和艰难,都化作了滋养兰草的泥土,让此刻的平静和温暖,显得格外珍贵。
晚风拂过,兰香更浓了。学堂的窗户开着,月光透过窗棂,照在黑板上的“守”字上,像给这字镀了层银。陈默知道,只要这兰香不断,这读书声不停,灵脉馆的故事,就会永远写下去,在时光里,在人心间,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