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之后,并非想象中的藏宝室或传承大殿,而是一间更为幽静、更为奇特的石室。
石室不大,四壁光滑如镜,并非金属,而是一种不知名的黑色玉石,将室内微弱的光线反复折射,营造出一种迷离梦幻的氛围。室内的中央,没有骸骨,没有兵器,只有一座半人高的圆形石台。石台上,静静地悬浮着一面造型古朴的铜镜。
铜镜的边框雕刻着繁复而古老的星辰符文,镜面却并非光可鉴人,而是如同蒙着一层永不消散的混沌雾气,缓缓流转,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人的神魂。
一踏入这间镜室,苏菲识海中的雌小鬼“魅”,竟罕见地没有立刻出声调侃或发布任务,而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萧逸获得庚金剑魄传承,气势正盛,但踏入这镜室的瞬间,也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仿佛那面古镜能照透人心最深处的秘密。他下意识地看向苏菲,却发现苏菲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面古镜,面具下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前辈,这镜子……”萧逸刚开口询问。
【叮!检测到高浓度同源异种能量波动!解析中……警告!解析受阻!能量签名部分吻合!数据库对比……匹配度67%……关联项:‘系统核心碎片’、‘上古契约’、‘乐子神(已陨落?)’……】
一连串急促而混乱的系统提示音在苏菲脑海中炸响,完全不同于以往那搞怪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程序错乱的机械感。
与此同时,一直沉默的雌小鬼“魅”,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雀跃,而是带着一种苏菲从未听过的、混合着震惊、茫然、追忆乃至一丝……悲伤的复杂情绪。
“是……是这里……这股味道……不会错的……”魅的声音如同梦呓,“‘万华镜’的碎片……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当年那一战……连它也……”
苏菲心中巨震!“系统核心碎片”?“上古契约”?“乐子神”?还有“万华镜”?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透露出的信息量庞大得惊人!她一直以为这雌小鬼和她的乐子系统只是某种不可知的诡异存在,却没想到,似乎牵扯到极其久远甚至涉及“神只”的秘辛!
“魅,你到底是谁?这镜子,还有你的系统,究竟是怎么回事?”苏菲在心中急声追问。她有种预感,这面古镜,可能是揭开雌小鬼来历的关键。
“我是谁?呵呵……”魅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般的苦笑,“一个迷失了归途、连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谁的……孤魂野鬼罢了。至于这系统……不过是一个失败者不甘寂灭,捣鼓出来的……玩具,或者说,救命稻草?”
她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混乱的思绪,语气渐渐恢复了一些往日的跳脱,但深处的那抹异样却挥之不去:“小苏菲,看来咱们的缘分,比我想象的还要深一点呢。这面破镜子,算是……我‘老家’的一块碎片吧。没想到会流落到这种地方。”
就在这时,那悬浮的古镜似乎感应到了魅的存在,镜面上的混沌雾气突然剧烈地翻涌起来,一道朦胧的、带着无尽沧桑与岁月气息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探向苏菲(或者说,探向苏菲识海中的魅)。
这道意念并无恶意,反而带着一种类似“他乡遇故知”的悲喜交加。
萧逸看不到也感觉不到这意念的交流,他只看到那古镜突然异动,镜面雾气翻滚,而苏菲前辈则站在那里,气息波动,似乎在与什么东西沟通。他立刻警惕起来,手握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出手。
“前辈?”
苏菲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她能感觉到,古镜传递来的信息碎片正在与魅残存的记忆相互印证、补全。
一段被尘封的古老历史,如同破碎的画卷,在她和魅的感知中缓缓展开一角……
那是一个属于“概念神只”的时代。有执掌战争与杀戮之神,有司掌生命与繁衍之神,亦有……执掌“欢愉”、“戏剧”、“偶然”与“乐子”的“乐子神”。魅,便是这位“乐子神”麾下,或者说,是其神格概念中衍生出的一缕较为强大的“神性精灵”,负责在万千世界中寻找“乐子”,编织戏剧,散播欢愉(虽然她的方式往往比较坑人)。
然而,神战爆发了。原因未知,对手未知。只知道战火席卷了无数位面,连概念神只也无法幸免。“乐子神”在战斗中遭受重创,最终神格崩碎,神器“万华镜”(一件可以观测、干涉乃至编织命运与故事的强大神器)也随之破碎。
魅作为核心神性精灵之一,在最后关头,携带着一块最大的“万华镜”碎片和一丝残存的神格本源,侥幸逃脱,流落虚空。为了维持自身存在不至于消散,也为了寻找重塑神格、复活主人的渺茫希望,她将神格本源与“万华镜”碎片结合,创造出了这个“乐子系统”。
系统汲取宿主的情绪能量(尤其是完成那些坑爹任务时产生的强烈情绪)和世界本源之力来维持运转并缓慢修复自身。而寻找像萧逸这样的“潜力股”进行“投资”,一方面是系统的恶趣味和延续“乐子神”寻找戏剧的本能,另一方面,或许也是冥冥中在积聚某种“气运”或“因果”,为未来做准备。
这面古镜,正是“万华镜”的另一块较大碎片所化!它流落至此,与这陨星坑的庚金星辰环境结合,形成了这处奇特的秘境,似乎在镇压着什么,也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信息的洪流缓缓退去。
古镜的光芒黯淡下去,镜面重新被混沌雾气笼罩,仿佛耗尽了力量。那道沧桑的意念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丝淡淡的、如同归乡般的慰藉与期待。
石室内恢复了寂静。
苏菲久久无言。她没想到,一直在她识海里作威作福、发布各种羞耻任务的雌小鬼,竟然有着如此惊人而悲壮的来历。一位陨落神只的残魂,一件破碎神器的器灵……这背景,未免也太过于骇人听闻。
“怎么样?吓到了吧?”魅的声音再次响起,已经基本恢复了往常的语调,但那丝深藏的落寞却难以完全掩盖,“是不是突然觉得,本座让你跳个极乐净土什么的,简直是大材小用,委屈你了?”
苏菲:“……” 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萧逸见苏菲久久不语,气息平稳下来,忍不住再次问道:“前辈,您没事吧?这镜子……”
苏菲回过神,看向萧逸,目光复杂。她现在明白了,为何系统会选择萧逸。这小子身负特殊血脉或天赋,气运不凡,正是“乐子系统”理想的“投资”和“观察”对象。
“无妨。”苏菲摇了摇头,目光再次落向那面古镜,“这面镜子……与我有旧。它似乎在镇压此地,也为我们指明了一条路。”
她指向镜室另一侧,那里不知何时,在墙壁上浮现出了一道由星光勾勒而成的、不断旋转的传送门。这显然是古镜在传递完信息后,为他们开启的出路,或者说,是下一个考验的入口。
“我们该离开了。”苏菲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知道了魅的来历,她感觉肩上的担子仿佛又重了几分。未来的路,恐怕不仅仅是应对影蛇、黑风寨那么简单了,很可能还会牵扯到那些遥不可及、甚至无法想象的古老存在。
萧逸虽然满心疑惑,但见苏菲不愿多说,便也不再追问,只是点头道:“是,前辈。”
两人最后看了一眼那面悬浮的古镜,毅然踏入了那道星光传送门。
光芒闪过,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镜室之中。
在他们离开后,那面古朴的铜镜微微震颤了一下,镜面上的混沌雾气中,似乎浮现出了一张模糊的、带着狡黠笑容的少女面孔,与苏菲识海中的雌小鬼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极其相似,然而转瞬之间,便又如同烟雾一般,隐匿得无影无踪。
空寂的镜室里,只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乐子……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