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们面面相觑,目光中充满了不解。
一场关乎帝国命运的战争,为何会落在一个无名斥候的身上?
但君主的意志,不容置喙。
蒙恬沉步走出控制室,厚重的军靴踏在金属地板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并未前往斥候营大张旗鼓地挑选。
而是径直穿过喧闹的训练场,走向虎卫军营地最偏僻的角落。
那里,靠近一处通风管道的阴影里,靠坐着一个身影。
那人正在用一块粗布,反复擦拭着一柄制式短刃。
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那不是杀人的兵器,而是一件珍贵的瓷器。
他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以至于往来的巡逻队,都下意识地将他当成了一块形状奇特的岩石。
他整个人,都像是要融化在身后的阴影里。
蒙恬在他面前站定,投下的身影,将他完全笼罩。
“陛下召见。”
蒙恬的声音,如同磐石般沉稳。
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那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五官没有任何特点,属于丢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的那种。
他看了蒙恬一眼,没有言语,只是将短刃收回鞘中。
然后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跟在了蒙恬身后。
仿佛他本就是蒙恬的影子。
控制室内,气氛压抑。
当这个斥候被带到楚泽面前时,楚泽甚至没有抬眼看他。
君主的目光,依旧专注地凝视着眼前的沙盘。
仿佛在研究一道关乎宇宙生灭的难题。
而那个斥候,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时间,在仪器的低鸣声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一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
楚泽不动,斥候也不动。
他没有因面见君主而表现出丝毫的激动或惶恐。
也没有因为这漫长的等待,而流露出一丝不耐。
他就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灰色雕像,与这间充满肃杀之气的房间融为一体。
只是那双看似空洞的眼睛,在不经意间,扫过了室内的每一个角落。
像一台精密的仪器,无声地记录着所有信息。
这场沉默的对峙,本身就是一场残酷的考验。
考验的是耐心,是心性,更是一名顶级斥候在重压之下的定力。
在斥候踏入这间屋子之前。
楚泽曾看似无意地,将自己玄色王袍上的一根金色丝线。
轻轻弹落在沙盘一角,那片代表着无尽之海的蓝色区域上。
这根与环境格格不入的丝线,便是这场面试的唯一考题。
终于,楚泽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第一次落在了斥候的身上。
那目光平静如水,却又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开口,问的却不是军国大事,而是一个简单到极致的问题。
“你都看到了什么?”
面对君主的垂询,斥候那如雕像般的身形,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最终,他没有汇报房间内有多少守卫,光幕上有多少数据。
也没有描述楚泽的表情,或是将军们的站位。
他只是缓缓抬起那只一直垂在身侧的手。
指向了沙盘的角落。
“那里。”
“多了一根,不属于沙盘的线。”
话音落下,满室皆静。
就连蒙恬的眼中,都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他带这个人进来,只因其无与伦比的潜行能力。
却未曾想,他的观察力,竟也敏锐到了如此地步。
楚泽的嘴角,终于向上牵动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
那不是笑容,而是一种利刃归鞘般的满意。
这个斥候,用最直接的方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他看到的,永远是别人穷尽目力也无法发现的细节。
这正是一场顶级刺杀所最需要的东西。
“很好。”
楚泽缓缓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斤两。
“从今日起,你没有名字。”
“你的代号,为影。”
影的身体微微一震。
他抬起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单膝跪下,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份力量。
“影,遵命。”
“起来吧。”
楚泽走到他的面前,将一枚造型诡异的面具,放在了他的手中。
那面具非金非铁,触手冰凉滑腻,仿佛是活物。
其上用炼金材料刻画着繁复的符文。
符文的缝隙间,隐隐有深蓝色的诅咒之力在流淌。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怨念,从面具上散发出来。
“此物,名为怨魂面具。”
楚泽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影能听见。
“你的任务,并非简单的刺杀。”
“朕要你,在利刃刺穿安倍晴明心脏的瞬间,戴上它。”
“它会吸收目标的残魂,让你在短时间内,完美地伪装成他。”
“无论是气息,还是灵魂波动。”
影握着面具的手,猛然收紧。
他瞬间明白了这项任务背后,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
“朕要你,用安倍晴明的身份,活下来。”
楚泽一字一顿地说道。
“然后,向高天原的所有部队,下达最后一道命令。”
“向悲鸣旷野,发起总攻。”
“让他们在错误的道路上,流尽最后一滴血。”
影的呼吸,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以敌之名,行敌之实,葬送敌之所有。
这是何等狠厉的阳谋!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楚泽的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
在他耳边,布下了第二个,也是最核心的秘密任务。
“你的首要目标,是安倍晴明。”
“但你的次要目标……”
楚泽的目光,穿透了墙壁,仿佛看到了那棵妖异的樱花树。
“是那棵血祭樱花树的核心。”
“在总攻发起的混乱中,将它取出,带回来。”
“不惜任何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