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以为,沈良才刚才的举动有坦白的意思,没想到他根本没那意思。
他要坦白的,是自己去过案发现场的门外,企图进去和岳丈岳母讲道理,甚至闹起来让两人挂不住,为女儿的手术费出力,也为自己出气。
按照他的说法,他还觉得有人看见他站在那里,还看见他走了。
这个人还可以给他当证人。
“你之前为什么不说?”乐宁握着笔,望着沈良才。
沈良才抬起头说:“我怕石欣知道,还有点怕你们先知道了,误会我是凶手,先给我抓了。”他顿了顿,心虚低下头,“也有点侥幸心理,觉得你们查不到。”
现场再次陷入了沉默。
说实话,这样的说法,也勉强能糊弄过去。
沈良才这个人对岳父岳母,更多的是敢怒不敢言。不过出于人的血性,会冲动找来。
同时,这样的情况,也会因为有所顾忌,哪怕有再多勇气也不敢越出那一步。
这也是大多数人表现,窝窝囊囊生气,实际什么都没做,虚张声势只会嘴上功夫。
乐宁垂眸沉思了两秒,望着他说:“据我们所知,那位看见你的人,在和你对视一眼后就走了。所以,他不能当你的证人。”
沈良才听见这句话瞪大眼睛,脚步挪动,放在桌子上的手迅速拿起来,手忙脚乱道:“不……不是啊!我看见他了,他什么时候走的啊!他不是应该一直在哪儿吗?他好像是混混小偷这种人,这么早就收工回家吗?”
他看着凝视他的三人,眼神恳切说:“我真的……我真的没杀人,我找我岳父岳母理论都做不到,我怎么可能杀人! ”
“你昨天的表现不是这样的。”乐宁声音冰冷道。
沈良才强装的表情立刻垮掉,眼神里充满了恐慌,手下意识不停摆动道:“真的不是,我就是绷着脸不敢表露出来而已。”
看着依旧望着他的三人,他肩膀也跟着垮下来,低着头道:“我承认……我确实不如的我老婆石欣那么伤心,我还在记着岳父岳母那些刻薄的话。甚至我……还在想,他们死了,岳父岳母欠我们的钱,是不是没人还了。”
他面上带着强烈的羞愧,整个人有种无地自容的颓靡。
承认自己的是个小人,心思阴暗连妻子的父母的死都不在意,对这个年代的人,甚至未来的人,都是难以启齿的。
这等于告诉面前的警察,他就是一个道德败坏的人。
可在生死面前,他又必须得向他们承认自己的心思。
乐宁心底重重叹息一声,对沈良才的想法,她觉得是正常的。在他心里讨厌的人死了,还可能人死债消,确实有那么一点难以为他们伤心起来。
“我知道,我这样说,你们很难信任我。不过我还是要说,我是真的没杀人。我要杀人,叫我全家死绝!”
他伸出手,开始指天发誓。
可惜这并没有什么作用,他低下头。
乐宁倒是觉得他大概不是凶手,只是除了他,一时间他们也想不出其他人的嫌疑了。
最关键的是,他的嫌疑没有解除,这东西不是只靠指天发誓就能消除的。
她的目光望向沈良才身上穿着的衣服,眉头皱了皱。这衣服看起来有些眼熟。
乐宁迅速低头开始翻看自己做下的笔记。
其实在翻阅前,她依旧已经回想到了笔记的内容,可她还是会翻开看看确切的记录,确保不是自己的记忆出错。
“灰黑色的圆领短袖,下身是市面上常见的男士休闲长裤。”乐宁低声念叨着,目光再次定格在沈良才的衣服上。
今天沈良才穿的不是休闲的长裤,是胡乱套的一条半截九分裤西裤,是这个年代看起来相对正式,又胡乱搭配的套上。
重点是他的衣服,他穿着的,似乎就是那件灰黑色圆领短袖。
乐宁将本子重新翻到记录那一页,再度拿起笔望向沈良才,问道:“你身上穿的衣服,一共有几件?”
“一件啊……”沈良才埋头看了看自己的t恤,确认上面没有脏污,才抬头讷讷看着乐宁回道。
他不懂,怎么好端端的问起他的衣服了。
乐宁继续说:“你前天晚上去你岳丈和丈母娘家,穿的是什么衣服?”
沈良才张大嘴巴,如实说道:“就是这件衣服,我衣服不多,就这件体面一点,所以外出会穿这件。前台晚上穿了回去,因为被女儿蹭上泥巴,石欣就给我洗了,今天才能穿上次。”
在沈良才回答的时候,丁如心和纪博文都恍然,一齐看向沈良才的衣服。
衣服上面看起来很干净。
沈良才见三人都不说话,轻声提醒道:“可以说说,到底怎么了吗?我这件衣服怎么了!”
“衣服洗过了?”乐宁再次问。
沈良才虽然不知道两人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又回答了一遍刚才自己说的内容。
“问问石欣。”丁如心偏头看向靠门最近的乐宁,压低声音道。
乐宁“嗯”了一声,拿起本子利落站起来走出门去。
石欣一直坐在门外,乐宁没有解释,只询问了关于沈良才衣服的问题。
乐宁说:“今天沈良才身上的衣服只有一件?还有,你前天晚上洗过你丈夫沈良才的衣服?”
石欣本来沉浸在悲伤中,听见这话反应了一下,才缓缓点头:“是,只有一件。至于洗衣服,当时女儿非拉着他玩,给他蹭上了泥,睡觉之前我就让他脱了洗了。”
说到这里,石欣补充道:“这衣服是有华去年暑假外地带回来的,是我们这里没有的款式,他可喜欢了。”
“你洗衣服的时候,有没有闻到不一样的味道,比如血腥味之类的。”乐宁继续问。
石欣一怔,回忆了一下,肯定摇头:“没有。”
乐宁颔首,让她等一会儿,转身进了房间。
不多时,纪博文走了出去,提着个袋子进门。
最后四人全都出来,乐宁手里提着装着灰黑色圆领衬衫的证物袋。
石欣看着出来的沈良才,疑惑问道:“良才你衣服怎么换了。”
沈良才无从解释,最终只能看向三人。
“衣服我们带回去有用,如果确认无事会归还。现在就是麻烦沈良才同志,在派出所等等消息,我们确认情况后你才能走。”乐宁看向两人,郑重说道。
沈良才连忙点头。石欣不明所以表示知道。
乐宁他们直接离开,快速回到市局,将衣服送到了痕检科。
检测衣物是否曾经沾染过血迹用不了太久,哪怕衣服做过清洗。
不多时,痕检员拿着衣服出来,肯定道:“衣服上没有沾过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