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房后山柴房外的空地,夕阳的最后一抹残红彻底被山峦吞没,浓重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堆积如山的木柴垛和那间破败的柴房小屋。空气中弥漫着松木劈裂后的清香,但这股本该令人放松的气息,此刻却被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所取代,仿佛连山间的晚风都屏住了呼吸。
张虎那张蜡黄的脸上,病态的亢奋如同回光返照的火焰,在昏暗中燃烧得异常刺眼。他佝偻着腰,后腰骨裂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心裂肺的痛楚,汗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在微凉的夜风中带来阵阵寒意。然而,这一切都被眼前即将得逞的复仇快感所淹没。他死死盯着数丈外那个赤着上身、肌肉线条在阴影中紧绷的身影——李玄真(李狗蛋)。就是这个人,让他张虎,伙房曾经的霸主,像条死狗一样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受尽屈辱和疼痛!今天,就在这荒僻的角落,他要亲手将这屈辱百倍奉还!
“嘿嘿嘿…李狗蛋…” 张虎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朽木,每一个音节都饱含着刻骨的怨毒和一种近乎癫狂的愉悦,“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没想到吧?老子能下地了…特意…来给你送份大礼!” 他一边说着,一边艰难地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那只手,因为用力过度和内心的激动而微微颤抖着,紧紧攥着一张在昏暗中依旧散发着不祥暗黄光泽的符箓!
那符箓甫一暴露在空气中,一股阴寒、污秽、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恐怖气息便骤然弥漫开来!柴房周围的温度仿佛瞬间骤降!李玄真全身汗毛如同受惊的刺猬般根根倒竖,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清晰地“看到”符箓上那道扭曲的灰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不祥光芒!丹田处那微弱的炼气初阶气旋疯狂预警,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比面对张虎拳头时强烈百倍!千倍的死亡预感!
“不好!” 李玄真心中警兆狂鸣,如同惊雷炸响!他虽然不认识那是什么符箓,但那上面散发出的毁灭性能量,让他体内的《混元功》气血本能的疯狂尖叫!会死!沾上那东西绝对会死!连渣都不会剩!他想躲,但那符箓锁定的气机如同无形的蛛网,将他死死钉在原地!想用柴斧格挡?直觉告诉他,这凡铁在那灰黑光束面前如同纸糊!背后的柴垛堵死了退路,两侧是陡峭的山壁,唯一的生路被张虎和两个同样眼神凶狠的狗腿子封死!弹幕在脑海中化为一片刺眼的血红:“操!躲不开!真他娘的要交代在这?!”
“给老子…废!” 张虎眼中凶光爆射,脸上带着大仇即将得报的狂喜,用尽全身力气和所有的怨毒,将体内残存的一丝炼皮三重斗气(气血之力)疯狂注入符箓之中,猛地将那张被激活的阴煞符朝着李玄真掷了过来!
“嗡——!”
一声令人牙酸心悸的嗡鸣撕裂了死寂!暗黄色的符箓在半空中骤然燃烧,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只有拇指粗细的灰黑色能量光束!那光束快如黑色闪电,无声无息,却带着冻结灵魂、腐蚀万物的灭绝气息!所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瞬间抽干、冻结,留下一道淡淡的灰黑色死亡轨迹!恐怖的压力如同山岳崩塌,将李玄真所有的闪避念头彻底碾碎!
生死危机!真正的、避无可避的死亡降临!
李玄真目眦欲裂!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灰黑光束锁定了自己的心脏!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看到了张虎脸上扭曲的狂笑,看到了狗腿子眼中残忍的期待,甚至看到了自己短暂而憋屈的一生——从边陲乞儿到青云杂役,刚刚看到一丝崛起的微光,就要被这恶心的肥猪用一张破符彻底终结?
不甘!
就在这千钧一发、灰黑光束即将洞穿他胸膛的瞬间!怀里的黑色令牌,那枚沉寂的、除了带来微弱凉意外几乎被他遗忘的令牌,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冰凉感!这股凉意并非扩散全身,而是如同有生命般,瞬间汇聚到他胸口正对那道灰黑光束的位置!仿佛一面无形的冰盾,在死亡降临前刹那凝聚!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水滴落入深潭的声音响起。
那道蕴含着灭绝力量的灰黑色光束,狠狠撞在了李玄真的胸膛之上!
预想中洞穿血肉、经脉寸断、丹田尽毁的剧痛并未立刻传来!那足以重创甚至杀死炼气初阶修士的阴煞能量,在接触到李玄真皮肤的瞬间,竟如同泥牛入海,被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力量疯狂吞噬、吸收!李玄真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的令牌如同一个无底的黑洞,瞬间吸走了这道光束中至少七成以上的恐怖能量!那冰冷感瞬间暴涨,令牌本身仿佛都微微震颤了一下!
然而,阴煞符的力量太过霸道!令牌的吞噬虽快,却未能完全消化!剩余的三成阴煞能量,如同跗骨之蛆、九幽寒冰,突破了那层无形的冰凉屏障,狠狠侵入了李玄真的体内!
“呃啊——!”
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寒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李玄真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惨哼!那感觉,仿佛无数根淬了万年玄冰的钢针,顺着经脉血管疯狂穿刺!又像是五脏六腑都被瞬间冻结,血液都要凝固成冰渣!侵入点的皮肤瞬间失去知觉,泛起一层死灰般的青紫色,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蔓延!《混元功》本能运转的气血热流与这股阴煞寒气激烈冲突,冰火交煎,带来撕裂般的痛苦!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牙齿不受控制地打战,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一层薄薄的白霜迅速覆盖上他的眉毛和头发!
“哈哈哈!中了!废了!老子看你还不死?!” 张虎看到李玄真中招后痛苦颤抖的样子,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成功了!这宝贝符箓果然有效!这小子现在肯定生不如死!他仿佛已经看到李玄真经脉寸断、像条蛆虫一样在地上哀嚎打滚的场面,快意如同毒酒般灌满心田,连腰间的剧痛都暂时忘却了!两个狗腿子也露出了残忍的笑容,摩拳擦掌,准备等李狗蛋彻底废掉后,就把他像垃圾一样拖走扔进深涧!
就在张虎狂笑、狗腿子放松警惕的瞬间!
剧痛中的李玄真,那双因为痛苦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爆射出两道凶戾如洪荒野狗般的寒光!就是现在!
极致的冰寒带来了极致的清醒!那令牌吸收大半能量带来的短暂缓冲,以及张虎得意忘形的瞬间松懈,成了他唯一的、稍纵即逝的反击机会!求生的本能和骨子里的狠劲压倒了经脉中肆虐的冰寒剧痛!《混元功》的气血在死亡威胁下超负荷运转,丹田那微弱的气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榨取着每一分潜力!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从李玄真喉咙深处炸开!他无视了左臂骨裂旧伤可能复发的风险,无视了经脉被寒气侵蚀的刺痛,将全身残余的所有力量——锻体三重巅峰的肉身蛮力、炼气初阶那微弱却在此刻被催发到极致的灵力、以及那股从底层挣扎求生磨砺出的、近乎野兽般的凶狠意志——全部凝聚于右拳!
没有技巧!没有花哨!只有最原始、最直接的爆发!
他脚下蹬地,松软的泥土被踩出一个深坑,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在张虎错愕惊骇的目光中,瞬间跨越了数丈距离!灌注了全部力量的右拳,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和滔天的恨意,撕裂冰冷的空气,狠狠轰在了张虎毫无防备的心口!
“嘭!!”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爆响!
张虎脸上的狂笑瞬间凝固,双眼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猛地凸出!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胸骨碎裂的刺耳声响!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透体而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了他脆弱的心脏上!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整个人如同一个破败的麻袋,双脚离地,向后倒飞出去!口中喷出的鲜血在昏暗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混杂着内脏的碎片!
“噗通!”
张虎肥硕的身躯重重砸在几丈外的柴垛上,又弹落在地,激起一片尘土。他身体抽搐了两下,眼珠死死瞪着李玄真所在的方向,瞳孔中的光芒迅速涣散,最终彻底凝固,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心脉尽碎,当场毙命!
时间仿佛静止了。
两个狗腿子脸上的残忍笑容彻底僵住,如同被石化一般。他们呆呆地看着倒在地上、已然气绝的张虎,又看看那个浑身散发着白霜、嘴角溢血、眼神却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般凶戾的李玄真,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死…死了?虎…虎哥死了?!” 一个狗腿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裤裆瞬间湿了一片。
“鬼…鬼啊!他…他不是人!” 另一个狗腿子更是魂飞魄散,怪叫一声,再也顾不上什么任务,什么灵石,转身连滚爬爬地朝着山下伙房的方向亡命逃去!另一个见状,也尖叫着跟上,两人如同丧家之犬,眨眼间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危机解除,强敌毙命,但李玄真却丝毫不敢放松!体内的情况糟糕到了极点!那残余的三成阴煞寒气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在经脉中疯狂肆虐,所过之处,气血冻结,灵力滞涩!而《混元功》的本能反抗,又催动着灼热的气血洪流试图驱散这股入侵的寒气!冰与火在他体内展开了惨烈的拉锯战!
“呃…噗!” 李玄真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出一口带着冰渣的黑血!身体剧烈一晃,单膝跪倒在地!左臂骨裂处传来钻心的刺痛,显然是刚才全力爆发牵动了旧伤!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一半是刺骨的冰寒,一半是灼烧般的剧痛!汗水混杂着皮肤表面凝结的白霜,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
弹幕在剧痛中断断续续地刷过:“操…张扒皮…真死了?老子…干的?”“令牌…又是令牌…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冷…好冷…又冷又热…要炸了…”
他强撑着抬起头,警惕地扫视四周。夜风穿过柴垛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确认那两个狗腿子确实吓破了胆跑远,短时间内不可能带人回来,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看着张虎那死不瞑目的尸体,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再次涌上心头!
麻烦大了!
张虎死了!死在他手里!虽然是被迫反杀,虽然对方用了阴毒的符箓,但人毕竟是他杀的!而且,张虎临死前那句“我大哥在内门…”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张龙!一个炼气中阶的内门弟子!这比张虎难缠百倍!要是让张龙知道是他杀了张虎…
“必须处理掉!” 李玄真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决绝!他强忍着体内冰火冲突带来的剧痛和虚弱感,挣扎着站起身。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那两个逃跑的狗腿子随时可能引来其他人!
他走到张虎的尸体旁,看着那双圆睁的、充满恐惧的眼睛,心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劫后余生的冰冷和后怕。他快速地在张虎身上摸索了一遍,找到了那个装着阴煞符(已用掉)的油纸包,还有几个零散的铜钱和一块劣质的玉佩,一股脑塞进自己怀里。不能留下任何指向自己的线索!
接着,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拖起张虎沉重的尸体。尸体拖过地面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每一步都牵扯着体内的剧痛和左臂的伤势,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他不敢走大路,只能沿着陡峭的山壁,朝着伙房后山最深处、那条据说深不见底的废弃深涧方向艰难挪动。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他心惊肉跳!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寒的刺痛和铁锈般的血腥味。终于,在感觉体力快要耗尽时,他来到了深涧边缘。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呜呜的风声从深渊中传来,如同鬼哭。
“张扒皮…下辈子…别惹不该惹的人!” 李玄真低吼一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张虎的尸体狠狠推了下去!尸体翻滚着,撞击着崖壁,最终消失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连一点回声都没有传来。
做完这一切,李玄真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靠着冰冷的岩石剧烈喘息。体内的情况更加糟糕了!阴煞寒气失去了符箓源头,但依旧顽固地盘踞在经脉中,与《混元功》的热流激烈冲突,如同无数把小刀在体内疯狂搅动!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皮肤上的青紫斑块不仅没有消退,反而在缓慢蔓延!左臂的旧伤也火辣辣地疼。
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处理体内的危机!否则不用等张龙找来,他自己就会被这股冰火冲突活活折磨死!他挣扎着盘膝坐下,试图运转《混元功》炼气篇,导引灵力去压制、炼化那股阴寒之气。但阴煞寒气极其顽固霸道,他的微弱灵力如同螳臂当车,刚一接触就被冲得七零八落,反而引动了更强烈的反噬!
“噗!” 又是一口带着冰渣的淤血喷出!李玄真眼前阵阵发黑。
然而,就在这痛苦煎熬、几乎要昏厥过去的时刻,他丹田处那一丝微弱的、驳杂的气感,在冰火冲突的极致刺激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猛地被引动了!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吸力,从丹田气旋中心传来!
李玄真福至心灵!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这阴煞寒气…虽然霸道,但似乎也是一种极阴属性能量?《混元功》兼容并蓄的特性…能否…能否强行炼化它?!
绝境之中,这成了唯一的生路!他不再犹豫,强忍着非人的剧痛,集中全部心神,按照《混元功》炼气篇的导引法门,尝试着将那狂暴的阴煞寒气,一丝丝、一缕缕,艰难地引向丹田气旋!一场比之前任何一次“挨揍引气”都要凶险百倍、痛苦千倍的自救炼化,在这危机四伏的后山深涧旁,悄然开始!死亡的阴影并未远离,只是换了一种更阴险的方式,潜伏在他脆弱的经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