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内弥漫的彩色毒瘴在晨光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绚丽,赤红与幽绿的雾气如同活物般在狭窄的空间里缓缓流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甜腥的腐蚀感。李狗蛋盘膝坐在角落的枯草堆上,胸膛微微起伏,皮肤下隐约流转着一层极淡的玉石光泽——那是锻体五重根基在持续抵抗毒瘴侵蚀的表现。经过辰时潭边那场近乎自毁的修炼,丹田内那汪雷火灵液之潭已稳固了小半,蕴含的毒瘴特性让《混元功》的运转轨迹变得更加刁钻贪婪,如同一条在污浊泥潭中反而游得更快的毒鲶。但经脉的暗伤与爆种反噬留下的灼痛,依旧如同跗骨之蛆,随着每一次灵力流转而隐隐作痛。
吱呀——
腐朽的木门被推开,一道瘦长、沉默的影子投射进来,几乎盖住了李狗蛋全身。来者穿着丹堂标志性的灰白弟子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如同深井,手里捧着一个漆黑的木托盘。托盘中央,一枚龙眼大小的丹药静静躺着,正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异气息。
墨绿色的丹体,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血管般凸起的暗红色纹路,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搏动。一股浓烈的、如同腐烂血肉混合着铁锈的腥臭气味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压过了石屋内原本的毒瘴甜腥。这气味钻入鼻腔,立刻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和恶心感。更可怕的是,丹药周围的光线似乎都在微微扭曲,一缕缕肉眼可见的、凝成实质的墨绿毒气如同毒蛇的信子,从丹药表面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飘荡在空气中,发出细微的“嘶嘶”声,连弥漫的彩色毒瘴都似乎被这墨绿毒气排斥开少许。这绝不是什么疗伤固本的丹药!这是能蚀骨融魂的剧毒!
丹童将托盘放在李狗蛋面前冰冷的地面上,动作机械,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他用那毫无波澜的眼珠瞥了一眼李狗蛋,嘴唇翕动,吐出两个冰冷僵硬的字:“‘蚀髓’,服下。”说完,便如同完成任务的木偶般退后两步,从怀中掏出一枚灰扑扑的玉简,手指点在上面,显然是要开始记录“试药反应”。
空气瞬间凝固。缩在另一个角落的二哈,浑身的黄毛猛地炸起,喉咙里发出极度恐惧和威胁的“呜呜”低吼,琥珀色的竖瞳死死盯着那枚墨绿丹药,传递出强烈的意念:“毒!坏!不能吃!死!”它焦躁地用前爪刨着地面,若非李狗蛋用眼神严厉制止,它早已扑上来将那丹药打翻。
李狗蛋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沉甸甸地往下坠。苏清月的警告——“吴老狗给的丹药,最好别全吃”——此刻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他死死盯着那枚“蚀髓丹”,枯竭却因《混元功》异变而变得异常敏锐的灵识,清晰地感知到丹药内部蕴含的恐怖能量——那是一种如同万载寒潭般阴冷、又带着无尽腐蚀性的剧毒!一旦入腹,以他现在经脉暗伤遍布的状态,绝对会被蚀穿丹田,化为一滩脓血!吴老狗,这是要他的命!或者,是要测试他这副“特殊体质”在剧毒下的承受极限!
“妈的,这老狗…下手真黑!”李狗蛋心中暗骂,但脸上却竭力维持着麻木和一丝对新环境的“茫然”与“顺从”。不能硬抗,丹童就在旁边盯着,拒绝的下场只会更惨。他必须吃,至少,看起来要吃。
就在这生死一瞬的抉择关头,《混元功》那异变后、对毒瘴灵气变得异常贪婪的运转路线,似乎被眼前这枚更精纯、更霸道的剧毒丹药所刺激,竟自发地在丹田深处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一股极其隐晦、带着混沌气息的吸力,不受控制地从他枯竭的灵液之潭中探出,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空气中逸散的一缕墨绿毒气。
嗤!
仿佛冷水滴入滚油!那缕微弱的墨绿毒气被《混元功》的混沌气息捕捉的瞬间,一股远比彩色毒瘴猛烈百倍、阴毒千倍的毁灭性能量轰然炸开!李狗蛋身体剧震,脸色瞬间惨白,喉头涌上一股腥甜,被他强行压下。但就在这极致的毁灭感中,《混元功》的运转轨迹如同被激活的古老符文,贪婪地一旋,竟硬生生将那股炸开的毁灭能量撕扯、吞噬进去一小缕!虽然立刻传来经脉针扎般的剧痛,可功法核心深处,似乎对这剧毒“养分”产生了某种本源的渴望!
机会!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在李狗蛋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他不再犹豫,脸上露出一副认命般的麻木表情,伸出微微颤抖的手(一半是演,一半是体内能量冲突的真痛),抓向那枚墨绿色的“蚀髓丹”。
指尖触碰到丹药的刹那,一股刺骨的阴寒和强烈的麻痹感瞬间传来,皮肤仿佛要被腐蚀。他强忍着不适,按照《混元功》刚刚那微妙的悸动指引,将丹田内仅存的、那丝蕴含雷火与毒瘴特性的粘稠灵液,极其隐蔽地分出一缕,顺着经脉悄然运至口腔!
在丹药即将入口的瞬间,李狗蛋猛地一仰头,做出吞咽的动作。但实际上,他凭借锻体五重对口腔肌肉的强大控制力,舌根巧妙地上顶,将那颗恐怖的“蚀髓丹”死死抵在上颚与舌根形成的隐秘空间内!同时,那缕蕴含雷火毒瘴特性的混沌灵力,如同最灵巧的织网,瞬间包裹上去,在丹药表面形成一层极薄却异常坚韧的隔离膜!
“呃啊——!”
丹药入口的瞬间,李狗蛋便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这声嚎叫并非完全做戏,丹药表层那恐怖的阴寒腐蚀之力,即便有灵力薄膜隔绝,透出的丝丝气息依旧让他如吞寒冰炼狱,整个口腔乃至食道都仿佛被无数冰针刺穿!
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眼球疯狂上翻,露出大片的眼白,嘴角无法抑制地涌出带着血丝的白色泡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窒息声。皮肤下的血管瞬间暴凸,呈现出诡异的墨绿色,如同有无数毒虫在皮下蠕动!他的身体时而蜷缩成虾米状,时而又因剧烈的痉挛而绷直,四肢以违反常理的角度扭曲抽动,撞击着地面和墙壁,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嗬…毒…好…毒…”他断断续续地嘶喊,声音沙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中挤压出来,带着濒死的绝望。他一边抽搐,一边用眼角余光死死锁定着旁边丹童的反应。
那丹童依旧面无表情,但记录玉简的手指明显加快了速度,灰暗的玉简上流光闪烁,显然在详细记录着李狗蛋这“剧烈无比”、“符合预期”的“中毒反应”。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痛苦翻滚的李狗蛋,尤其是在那些暴凸的墨绿色血管和口吐的白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确认了药效正在“完美”发作。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和疯狂的表演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李狗蛋的抽搐渐渐变得微弱,翻涌的白沫中血色越来越浓,身体起伏的幅度越来越小,仿佛生命真的正在被那恐怖的“蚀髓丹”快速抽离。他最后剧烈地蹬了一下腿,发出一声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石屋内只剩下二哈焦躁恐惧的低鸣。
丹童又等了片刻,直到确认李狗蛋似乎彻底失去意识,气息奄奄,他才停止了玉简的记录。他那空洞的眼珠最后扫了一眼地上如同死狗般的“试药童”,没有任何怜悯或波动,仿佛只是记录完了一件物品的状态。他收起玉简,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石屋,腐朽的木门再次关闭,隔绝了外界微弱的光线。
咔哒。
门闩落下的轻响,如同解脱的信号。
“噗——!”
几乎在门关上的瞬间,地上“昏死”的李狗蛋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身体如同装了弹簧般弹坐起来!他再也压制不住,一口粘稠的、带着浓烈墨绿色泽和刺鼻腥臭的淤血狂喷而出!这口血并非全是伪装,强行隔绝“蚀髓丹”的侵蚀,又全力催动《混元功》模拟剧毒攻心的表象,对他本就重伤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反噬!
他脸色惨白如金纸,浑身被冷汗浸透,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每一块肌肉都在哀鸣。他用颤抖的手指,近乎粗暴地伸进喉咙深处,小心翼翼地抠挖着。很快,那枚被混沌灵力包裹、依旧散发着阴寒邪气的墨绿色“蚀髓丹”,被他从舌根下抠了出来!
丹药表面,那层薄薄的、由雷火毒瘴灵力构成的隔离膜已经变得黯淡无光,布满了细密的裂痕,丝丝缕缕的墨绿毒气正顽强地从裂缝中试图钻出!仅仅是拿着它,李狗蛋就感觉一股阴寒的侵蚀力顺着手臂经脉向上蔓延,所过之处带来刺骨的麻痒和剧痛!
“妈的…差点…真挂了…”李狗蛋看着手心这枚差点要了他命的毒丹,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后怕。他刚才的表演,赌上了全部,但凡丹童多停留片刻,或者仔细探查一下,他都将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石屋角落的阴影里,传来一丝极其轻微的气息波动。李狗蛋猛地抬头,警惕地望去。只见一直隐在暗处的苏清月,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靠近了几步。她那双麻木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盯着李狗蛋手中那枚被灵力包裹的“蚀髓丹”,又缓缓移到他惨白如纸、布满冷汗的脸上。
她干裂的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麻木的眼底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无法掩饰的…震惊。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竟然真的把它…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