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凹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辛辣刺鼻中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王铁柱蹲在篝火旁,面前摊开几片洗净的大树叶,上面堆满了形态各异、颜色诡异的草药根茎和果实。他神情专注,眉头紧锁,手里拿着一块表面坑洼的火山石,正小心翼翼地研磨着一种通体赤红、表皮布满细小尖刺的浆果。
“嘶…”王铁柱吸了口凉气,指尖不小心被尖刺扎了一下,瞬间泛起一小片红点,火辣辣的疼。“这‘红眼果’,劲儿可真大,光碰一下就烧得慌。”
李玄真靠在一旁的石壁上,嘴里叼着根草茎,眼睛却死死盯着王铁柱的动作,闻言嗤笑一声:“废话,不然怎么叫‘红眼果’?这可是能让铁甲犀牛都痒得满地打滚的好东西。铁柱,手稳点,别浪费了,这玩意儿可不好找。”
“俺知道,狗蛋哥。”王铁柱憨厚地点点头,更加小心地将研磨出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粘稠的赤红色汁液,倒进旁边一个用坚硬果壳临时充当的容器里。容器里已经盛着半壳粘稠的糊状物,那是用“辣死牛”草的根茎和“臭屁花”的花蕊混合捣碎后的产物,散发着极其霸道的辛辣和恶臭气息,光是闻着就让人眼睛发酸,喉咙发紧。
“二哈,离远点!”李玄真瞥见二哈好奇地凑近果壳,伸着鼻子想嗅,赶紧呵斥一声。二哈“呜”地一声,夹着尾巴缩回角落,但绿豆小眼还是忍不住往这边瞟。
王铁柱又从旁边拿起一小块凝固的、淡黄色的油脂,这是之前猎杀的一头二阶妖兽“岩皮疣猪”的板油,被王铁柱用篝火小心熬制出来,带着一股原始的荤腥气。他将油脂块也放进果壳,然后用一根细树枝,开始用力搅拌。
油脂在赤红汁液和辛辣糊状物的包裹下,慢慢融化,与它们充分混合。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复杂、也更加令人窒息的气味升腾而起,仿佛集合了世间最极致的辛辣、恶臭和刺激。篝火的光芒映照下,果壳里的混合物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粘稠得如同半凝固的岩浆,表面还泛着油腻的光泽。
“成了?”李玄真凑近一点,立刻被那气味冲得眉头紧皱,但还是强忍着仔细看了看,“嗯,颜色和粘稠度都对。铁柱,干得漂亮!这‘狂躁药粉’…呃,或者叫‘狂躁药膏’更贴切?反正成了!”
王铁柱用树枝挑起一小坨暗红色的粘稠物,看着它拉出长长的、恶心的丝线,有些不确定地问:“狗蛋哥,这玩意儿…真能让那群大犀牛发疯?”
“必须的!”李玄真眼中闪烁着笃定的光芒,“‘辣死牛’草的辣,能深入骨髓,让它们痒得恨不得扒掉自己的皮!‘臭屁花’的臭,混合了疣猪油的荤腥,能熏得它们脑仁疼,烦躁不安!‘红眼果’的刺激,直接作用于它们的神经,让它们眼睛充血,脑子里只剩下破坏的念头!这三管齐下,别说二阶的火犀牛,就是三阶的来了,也得给爷跳段霹雳舞!”
他拍了拍王铁柱的肩膀:“铁柱,你可是咱们团队的核心技术人才!这药效能不能发挥到极致,就看你这独家配方和手艺了!等咱们抢了地火灵髓,哥给你弄把真正的灵器菜刀!”
王铁柱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俺…俺就是按狗蛋哥你说的弄…灵器菜刀…那得老贵了吧?”
“贵?”李玄真豪气地一挥手,“等咱们有了地火灵髓,那都不叫事儿!行了,赶紧分装,用大叶子包严实了,别让气味提前泄露。”
两人手脚麻利地将果壳里那令人望而生畏的暗红色“药膏”分成几份,用宽大厚实的树叶层层包裹,再用坚韧的藤蔓捆扎结实,勉强压制住那股可怕的气味。
“走!”李玄真将几包“药膏”塞进怀里,眼神锐利如刀,“去给那群铁憨憨加点料!熊哥,准备好了没?”
一旁趴着假寐的大黑立刻抬起头,赤红的熊眼里闪烁着兴奋好战的光芒,低吼一声:“吼!(早等不及了!揍犀牛!)”
三人一狗(二哈被留在石凹看家)如同鬼魅般穿梭在万妖林茂密的植被中。大黑在前开路,它庞大的身躯此刻却展现出惊人的灵活性,厚实的脚掌踩在松软的腐殖层上几乎无声无息。李玄真和王铁柱紧随其后,借助树木和藤蔓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铁甲火犀群盘踞的赤铁矿区边缘摸去。
空气中硫磺和铁锈的气味越来越浓,地面也由松软的泥土逐渐变成了暗红色的坚硬岩石。远处,已经能隐约听到火犀群粗重的喘息和低沉的哞叫。
“停!”李玄真在一丛散发着辛辣气味的“鬼针草”后蹲下,示意大黑和王铁柱隐蔽。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着前方。
数十头如同移动堡垒般的铁甲火犀散布在一片相对开阔的、遍布暗红色岩石的区域。它们厚重的鳞甲在透过林隙的阳光下反射着金属般的光泽,粗壮的四肢如同石柱,头顶那根狰狞的独角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几头明显小一号的幼崽在成年犀牛腿间笨拙地嬉戏。最中央,卧着一头体型比其他火犀牛大上一圈、独角如同弯月般巨大锋利的巨兽,正是火犀王!它偶尔抬起头,暗红色的眼睛扫视着领地,带着睥睨一切的威严。
“目标确认。”李玄真压低声音,眼中精光闪烁,“熊哥,看你的了!记住,怎么嚣张怎么来,怎么欠揍怎么来!把那头最大的彻底激怒,让它带着小弟冲出来!”
大黑兴奋地低吼一声,表示明白。它庞大的身躯开始微微下伏,肌肉绷紧,如同即将离弦的重箭。
李玄真又转向王铁柱,指着风向:“铁柱,看到没?现在风是从咱们这边往火犀群那边吹!等熊哥一吼,把火犀王和大部分犀牛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场面最乱的时候,你就看准机会,顺着风,把这‘狂躁药膏’给我用力扔出去!扔得越散越好!让它们雨露均沾!”
王铁柱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手里紧紧攥着一包树叶包裹的“药膏”,用力点头:“俺…俺记住了!狗蛋哥!”
“好!”李玄真深吸一口气,感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刺激感让他指尖都有些发麻。他对着大黑用力一点头,眼神中传递出决绝的信号:“熊哥!上!”
“吼——!!!”
大黑猛地从藏身处暴起,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震彻山林、充满了无尽挑衅和赤裸裸蔑视的咆哮!恐怖的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火犀群领地!平静被彻底撕碎!
所有火犀牛,无论是悠闲啃食苔藓的,还是懒洋洋晒太阳的,全都惊得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来源!当它们看到那头体型丝毫不逊于火犀王、浑身散发着三阶妖兽恐怖威压的黑熊时,整个火犀群瞬间骚动起来!尤其是那头火犀王,它猛地从卧姿站起,暗红色的眼睛死死锁定大黑,鼻孔喷出两道炽热的白气,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警告意味的咆哮:“哞——!”(滚开!)
大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它非但没有退却,反而更加嚣张!它两只巨大的熊掌用力拍打着自己厚实的胸膛,发出“咚咚咚”如同战鼓擂动的闷响!它甚至伸出右掌,极其拟人化地对着远处的火犀王,做了一个极其侮辱性的动作——弯曲四指,只留一根中指笔直竖起!然后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白獠牙,发出一连串更加刺耳、更加充满嘲讽意味的咆哮!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孙子!有种过来单挑!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这是骑在火犀王头上拉屎,还问它借纸!
火犀王瞬间暴怒到了极点!作为族群首领,它的尊严被这头黑熊踩在地上反复摩擦!它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那声音充满了被彻底激怒的狂野和杀意!巨大的蹄子猛地刨地,坚硬的岩石被刨出深坑,碎石火星四溅!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被点燃的火焰山,轰隆隆地朝着大黑发起了狂暴的冲锋!它身后的十几头最强壮、最暴躁的公犀牛也发出震天的怒吼,赤红着眼睛,紧随其后,如同决堤的钢铁洪流,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轰然撞向大黑!
大地在它们的践踏下剧烈震颤,烟尘冲天而起!
“好!拉住了!”李玄真心中狂喜,立刻对王铁柱低吼:“铁柱!就是现在!风向没变!扔!”
王铁柱早已蓄势待发,他看准那如同战车般冲锋的火犀王和紧随其后的精锐公犀牛已经冲出了一段距离,而后方那些被首领愤怒感染、正躁动不安的母犀牛和幼崽们注意力完全被吸引的瞬间,猛地从藏身处站起,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包沉甸甸、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树叶包裹,朝着火犀群最密集的后方区域,顺着风势,狠狠地抛了出去!
包裹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树叶在风压下散开,里面那暗红色、粘稠如同岩浆的“狂躁药膏”如同天女散花般,在风力的撕扯和包裹散开的惯性作用下,瞬间化作无数细小的、暗红色的液滴和碎块,如同下起了一场诡异的血雨,均匀地洒落向下方那些尚未冲锋、正仰头嘶鸣的火犀牛群!
药膏碎片和液滴,如同跗骨之蛆,精准地落在那些火犀牛厚实的鳞甲缝隙间,沾在它们粗糙的皮肤上,甚至有一些被它们因愤怒而大张的鼻孔吸入!
起初,只有零星几头火犀牛感到不适,烦躁地甩了甩头。但仅仅过了数息!
“哞嗷——!!!”
“哞呜——!!!”
凄厉、痛苦、狂躁到极致的嘶吼声如同海啸般瞬间爆发!比之前火犀王的怒吼更加疯狂,更加绝望!
那些被“药雨”笼罩的火犀牛,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赤红如血,仿佛要滴出血来!一股深入骨髓的奇痒和难以忍受的灼烧感,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在它们的鳞甲下、皮肤里疯狂噬咬!吸入了药粉气味的犀牛更是惨烈,鼻腔如同被灌入了烧红的铁水,剧烈的灼痛直冲脑髓,刺激得它们气血疯狂逆流!
“砰!”一头母犀牛痛苦地扬起前蹄,疯狂地践踏着地面,坚硬的岩石被踏得粉碎!
“轰隆!”另一头体型稍小的公犀牛彻底失去理智,赤红着双眼,如同疯魔般用身体猛烈地撞击着身旁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古树,树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屑纷飞!
几头幼崽更是被那恐怖的气味和深入灵魂的刺激折磨得满地打滚,发出稚嫩而凄惨的哀鸣,鼻孔和嘴角甚至溢出了带着血沫的白沫!
整个火犀群的后方彻底陷入了地狱般的混乱!瘙痒、灼痛、恶臭、血腥气混合着药力对神经的强烈刺激,摧毁了它们最后一丝理智!赤红的眼睛里只剩下最原始的、毁灭一切的狂暴欲望!
而此刻,火犀王正带着精锐冲锋,距离大黑已经不远。大黑见时机成熟,庞大的身躯异常灵活地一个急转弯,撞开一片低矮的灌木,朝着预定的撤退路线——血煞门山坳的方向,亡命狂奔!它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对着火犀王发出更加挑衅的咆哮!
火犀王怒火攻心,不疑有他,咆哮着紧追不舍!它身后的公犀牛精锐也怒吼着跟上。
然而,当火犀王冲过一片荆棘丛,视线稍微开阔时,它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后方族群的惨状!
它的伴侣,它最宠爱的几头母犀,还有它的幼崽们,正在那片诡异的“血雨”笼罩下,痛苦地翻滚、哀嚎、疯狂地撞击着一切!它们赤红的眼睛,扭曲的面容,无不昭示着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
而在那片混乱区域的上风处,隐约残留着令它厌恶至极的、属于那群“挖洞两脚兽”的阴冷魔气!(李玄真事先布置的、沾染了血煞门弟子气息的布片残留的气息)
一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火犀王被愤怒和药力(它冲锋时也吸入了一些飘散在空气中的细微药粉)冲击得混乱不堪的脑海中炸开:
是那群挖洞的两脚兽!他们不仅抢走了赤铁精华!还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残害我的族群!他们必须死!全部都要死!
“哞嗷嗷嗷——!!!”
火犀王发出一声震碎云霄、充满了无尽悲愤和毁灭意志的终极咆哮!它不再仅仅追击那头可恶的黑熊,而是猛地调转方向,赤红如血、几乎要爆裂开来的眼睛,死死锁定了远处那个散发着魔气波动的山坳入口!那是仇敌的老巢!
它身后的公犀牛精锐虽然不明所以,但首领的狂怒和方向转变就是命令,它们也咆哮着转向。
而更可怕的是,后方那些被“狂躁药膏”折磨得彻底疯狂的母犀牛和成年犀牛,在火犀王那充满毁灭意志的咆哮指引下,也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它们不再无谓地冲撞岩石树木,而是赤红着眼睛,死死盯住了山坳的方向!那里!就是一切痛苦的源头!是必须踏平、撕碎、焚尽的地狱!
“轰隆隆隆——!!!”
数十头彻底陷入狂暴的铁甲火犀,无论公母老幼,此刻抛弃了一切恐惧和犹豫,如同数十辆被点燃了地狱之火的失控战车,裹挟着碾碎山岳、焚尽江河的恐怖气势,践踏着大地,撞断沿途一切阻碍,赤红的眼睛死死锁定血煞门占据的山坳,发起了不死不休的、毁灭性的集团冲锋!
大地在哀鸣!树木在崩碎!烟尘如同狼烟般冲天而起!毁灭的洪流,已成!
荆棘丛后,李玄真和王铁柱看着那如同末日景象般奔腾而去的狂暴兽潮,感受着脚下大地传来的、如同地震般的剧烈震颤,两人脸上都露出了计划得逞的狂喜。
“成了!”李玄真狠狠一挥拳,眼中闪烁着饿狼般的贪婪和兴奋,“打吧!给爷往死里打!把血煞门的乌龟壳,撞他娘的稀巴烂!”
他一把拉起还有些发懵的王铁柱:“铁柱!别愣着!好戏开场,该咱们上场捡便宜了!走!抄近路,直捣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