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名天澜宗的追踪者,如同两道融入风沙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入怪石嶙峋的区域。他们的动作轻盈而协调,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风声最呼啸、阴影最浓重的角落,周身气息收敛得几乎与岩石无异。为首一人手中托着一面巴掌大小的青铜罗盘,指针正微微颤动着,指向李玄真他们消失的方向。
“痕迹很新,他们刚进去不久。”为首者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风声吞没,“小心些,那散修肉身强得诡异,近战恐怕金丹中期都难讨好。”
另一人点头,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错综复杂的石径:“放心,我们的任务是盯死他们,留下标记,等刘长老带大队人马过来汇合。没必要硬碰…嗯?”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鼻子微微抽动了一下。空气中,除了永无止境的沙土腥气和蚀骨的煞风寒意,似乎隐隐混入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辛辣呛人的味道。这味道很淡,被狂风撕扯得几乎难以察觉,但对于他们这种常年在外执行追踪任务、对各类气息异常敏感的人来说,却如同暗夜中的萤火般醒目。
“有古怪…”为首者也察觉到了,眉头紧皱,手中的罗盘指针似乎也受到某种干扰,开始不规则地轻微摆动起来。他立刻放缓脚步,更加警惕地打量四周。只见前方一处狭窄的隘口,两侧岩壁高耸,地面散落着不少新鲜崩落的碎石,显然是刚刚人为破坏所致。
“想用这种粗浅手段阻路?可笑。”追踪者乙冷哼一声,并未将那些碎石放在眼里。这种程度的障碍,对他们而言形同虚设。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并未改变路线,依旧选择从这处看似最便捷、实则可能被动了手脚的隘口通过。这是追踪者的自信,也是对其自身隐匿和应变能力的绝对信任。他们如同轻烟般飘入隘口,身影在明暗交错的光线下微微扭曲。
就在两人完全进入隘口范围的瞬间——
“噗!噗!”
两声极其轻微的、仿佛熟透果实爆裂的声响,突兀地从他们头顶两侧的岩壁缝隙中传出!
根本来不及反应,两团浓密的、色彩诡异的粉尘猛地炸开,劈头盖脸地笼罩下来!一团是刺目呛鼻的明黄色,另一团则是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混合了腐烂腥臭与某种脚汗酸馊气的灰黑色烟尘!
这袭击毫无灵力波动,纯粹是物理层面的扩散,速度快得惊人,覆盖范围又极广,在这狭窄空间内根本避无可避!
“不好!是药粉!”追踪者甲惊骇欲绝,第一时间闭气并撑起护体灵光。但已经晚了!那明黄色的粉尘极具刺激性,即便没有吸入,仅仅接触到皮肤和眼睛,也立刻传来火烧火燎的刺痛感,双眼瞬间泪流不止,视线一片模糊!
而更可怕的是那灰黑色的烟尘!那味道简直是对嗅觉的毁灭性打击,直冲天灵盖,熏得人头昏脑涨,胃里翻江倒海!护体灵光能隔绝大部分粉尘,却无法完全过滤掉那无孔不入的恐怖恶臭!追踪者乙一个没忍住,干呕了一声,心神瞬间失守!
就在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下三滥却又效果拔群的袭击搞得手忙脚乱、感官受挫的刹那——
他们脚下,几条近乎透明的、由某种坚韧兽筋绞合而成的绊索,猛地从沙土中弹起,精准地套向他们的脚踝!
若是平时,这种凡俗猎户般的陷阱,他们神识一扫便能发现,轻易可破。但此刻,视线模糊,嗅觉报废,心神震荡,注意力完全被头顶的“毒粉”和难以忍受的恶臭所吸引,竟是丝毫没有察觉脚下的杀机!
“啪!啪!”
两声脆响,绊索收紧!两人下盘顿时不稳,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而就在他们倒地的方向,地面看似平整,实则被浅浅地铺了一层细沙,沙下隐藏着几十枚尖锐无比、闪烁着幽蓝光泽的金属刺!这是李玄真从某个倒霉蛋储物袋里搜刮来的阴损玩意儿,原本没当回事,此刻却派上了用场!
这一切的算计,阴险、连贯,且毫无高手风范,却将环境、心理、乃至生理反应都利用到了极致!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传来!追踪者甲毕竟经验老道,在倒地瞬间强行扭转身形,但大腿外侧还是被狠狠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瞬间涌出,那幽蓝光泽显然代表着剧毒!追踪者乙则更惨,小腹和手臂多处被刺中,惨叫着滚倒在地,伤口处迅速发黑流脓!
剧烈的疼痛和毒素的侵蚀让他们彻底乱了方寸,护体灵光剧烈闪烁,再也无法维持完美的隐匿状态。
而就在他们倒地的同一时间——
侧方一块巨大的、看似与岩壁浑然一体的阴影,骤然动了!
李玄真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携着狂暴的力量与速度,猛扑而出!他根本没有动用任何法术,只是将肉身力量与速度提升到极致,目标直指受伤稍轻的追踪者甲!手中那块立下赫赫战功的黝黑板砖,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照着头颅猛砸而下!
另一边,几乎在李玄真动身的同一时刻,另一道更为庞大凶猛的黑影也从天而降!大黑根本没有走地面,而是凭借恐怖的后肢力量,直接蹬踏侧方岩壁,借力如同炮弹般横空扑至!目标是中毒已深、惨叫连连的追踪者乙!那张开的血盆大口,弥漫着令人胆寒的腥风与狂暴的妖力,直咬向其脖颈!
快!狠!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不——!”追踪者甲亡魂大冒,勉强抬起剧痛颤抖的手臂,祭出一面小巧的骨盾挡在身前。
“咔嚓!”
板砖之下,那面品质不俗的骨盾如同纸糊一般,瞬间爆碎!残余的力量重重轰在他的头颅侧面!即便有最后关头偏移卸力,依旧听得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追踪者甲哼都没哼一声,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半边脑袋塌陷下去,眼看是活不成了。
另一边,追踪者乙的惨叫戛然而止。大黑的咬合力何其恐怖?覆盖着妖力的利齿瞬间切开了脆弱的护体灵光,精准地咬断了他的颈椎!鲜血狂喷间,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下去,身体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从药粉爆开,到两人毙命,整个过程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
两名擅长合击、隐匿之术极为精妙的筑基巅峰修士,甚至连像样的反抗都没能做出,便在这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中,被以最粗暴直接的方式瞬间反杀!
石林中恢复了之前的喧嚣,只有风声依旧鬼哭狼嚎。王铁柱和二哈这才从藏身处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看着地上迅速被沙尘沾染的两具尸体,脸色都有些发白,尤其是王铁柱,扶着岩壁又开始干呕——这次一半是吓的,一半是被自己那“臭云散”的余味熏的。
李玄真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先是谨慎地用神识扫过四周,确认再无其他埋伏后,才开始熟练地摸尸。从两人身上搜出了代表天澜宗身份的玉牌,一些追踪专用的符箓和丹药,以及那面还在微微颤动、指针已然失效的青铜罗盘——“觅踪盘”。
他拿起觅踪盘,研究了一下,发现上面还残留着最后锁定的微弱气息,正是他自己。他冷哼一声,五指用力。
“咔嚓!”罗盘被捏得粉碎。
随后,他在那个被拍碎脑袋的追踪者甲腰间,发现了一枚制作更为精良的传讯玉符,上面灵光闪烁,似乎刚刚被动用过,正在将某种信息持续地向外发送。
李玄真眼神一寒,一把将玉符扯下,神识强行侵入其中。里面只有一段极其简短、不断重复发送的讯息:“目标入黑风石林,疑发现小型遗迹,速…”
讯息到此中断,显然是发送者还没来得及输入完整信息,袭击便已降临。
但这也足够了。
李玄真站起身,目光冰冷地扫过两具尸体。他走到那个脖颈被咬断、死状稍好一些的追踪者乙身旁,蹲下身。
他并没有立刻废掉其修为——人都死了,修为自然散尽。但他还是运转灵力,一指狠狠点在其残存的丹田气海上,将其彻底搅得稀烂,做出一副残忍废功的假象。同时,将其全身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包括衣物上的防御符文都剥了个干净,只留下一具光溜溜的、布满毒刺伤口和恐怖咬痕的尸体。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对着空旷的风蚀石林,声音不大,却冰冷清晰地开口,仿佛在对那些可能正在通过某种方式窥视此地的存在说话:
“戈壁的规矩,弱肉强食。”
“东西,我拿了。人,我废了。”
“滚回去告诉你们长老,再敢派人来盯梢…”他顿了顿,抬脚,猛地踩在一旁那块沾满红白之物的板砖上,声音陡然变得森寒刺骨,“下次老子拍碎的就是他的金丹!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
说完,不再有丝毫停留。
“走!”
他招呼一声,小队迅速集结,以更快的速度朝着石林更深处潜行而去,很快便消失在扭曲的岩峰与狂暴的风沙之后,只留下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那句在风中回荡的、充满血腥味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