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夜晚,寒风如刀,刮过裸露的岩石,发出呜呜的怪响,仿佛无数冤魂在哭泣。连续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亡命奔逃,即便对李狗蛋这样的金丹修士而言,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消耗也是巨大的。王铁柱更是几乎到了极限,全凭一股求生意志和体内微薄的先天真气硬撑着。二哈吐着舌头,趴在一块岩石阴影下喘息,大黑则依旧保持着警惕,但那双铜铃大眼里也难掩疲惫。
幸运的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按照兽皮卷上简略地图的指引,终于找到了那处被标记为“暂歇点”的废弃驿站。
驿站坐落在两座巨大风蚀岩的夹缝深处,极其隐蔽。残破的土墙大半坍塌,只剩下几段断壁残垣顽强地立着,诉说着曾经的过往。一处半塌的马厩还保留着顶棚,勉强能遮风。最重要的是,在旁边岩壁下,有一口几乎被沙石掩埋大半的枯井,井底深处,竟奇迹般渗出些许湿气,用皮囊勉强能收集到少量浑浊但可饮用的渗水。
“就在这儿歇脚,天亮再走。”李狗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率先走进残破的马厩,神识仔细扫过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蛇虫毒物潜伏,也没有近期人或动物活动的痕迹。
王铁柱几乎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接过李狗蛋递过来的水囊,小心翼翼抿了一口,滋润干得冒烟的喉咙。二哈凑过来,讨好地舔了舔李狗蛋的手,然后趴在他脚边,耳朵却依旧机警地竖着。大黑则自觉地走到驿站入口处的断墙后,庞大的身躯如同磐石般卧下,面朝来路方向,承担起守夜的职责。
李狗蛋没有立刻休息。他先是在驿站外围快速布置了几个简单的预警禁制——并非什么高深阵法,只是利用几块下品灵石和自身灵力,设下几个微小的灵力扰动点,一旦有具备一定修为的生灵闯入,他便能第一时间感知。在这荒芜之地,谨慎永远不嫌多。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马厩,靠着一面还算完整的土墙坐下。怀中“戍土之烬”持续散发着温和的热流,缓缓滋养着他因激战和奔逃而略有震荡的经脉与金丹,也让他的心神逐渐沉淀下来。
他取出那几卷从地宫带出的兽皮卷,就着从破顶缝隙漏下的稀薄星光,再次仔细研读起来。之前只是匆匆一瞥,获取了最关键的方向信息,此刻才有时间静心品味其中的细节。
兽皮卷的材质特殊,历经漫长岁月仍未彻底腐朽,上面的字迹是用某种混合了矿物粉末和灵力的墨水书写,虽然暗淡,却依旧清晰。大部分内容确实如之前所见,是枯燥的物资清单、人员调度记录、以及此地作为玄甲军“戊土卫”后勤据点之一的日常规章。
但在一卷专门记载“异常事件”与“紧急预案”的兽皮末尾,李狗蛋发现了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除了再次确认“薪火分藏九处”及“戊土之烬”的名称为,上面还提到,其余八处“薪火”据点,分别以八卦方位配合五行属性命名并隐藏,如“离火之焰”、“庚金之芒”、“癸水之精”等。而“陨仙遗脉”也并非一个具体地名,更像是玄甲军留下的一个代号,指向陨仙山脉深处某个特定的、与“逆乱深渊”有关联的区域,被描述为“最后的壁垒与希望之地”。兽皮卷上附带的路线图极为简略,只标注了几个大致的地标,如“三叉石林”、“血月峡谷”、“枯骨隘口”等,光听名字就知绝非善地。
更让李狗蛋在意的是,兽皮卷上反复提及一个概念——“薪火相传,守望相助”。上面记载,持有任何一处“余烬”者,在接近其他“余烬”或其守护据点一定范围时,彼此之间会产生微弱的共鸣。同时,若遭遇无法抵御的大敌,可循着“薪火”之间的感应,向最近的同源据点求援。
“共鸣……求援……”李狗蛋喃喃自语,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戍土之烬”。这意味着,他前往陨仙山脉,不仅仅是为了寻找安身之所或躲避追杀,更是在主动接近一个可能存在的、由玄甲军遗泽构建的隐秘网络。这既是机遇,也伴随着未知的风险——谁也不知道,万年之后,那些据点是否还存在,守护者是敌是友。
“狗蛋兄弟,看出啥名堂了没?”王铁柱缓过气来,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道。火光下,他的脸上满是关切和后怕。
李狗蛋将兽皮卷上关于陨仙山脉和“薪火”共鸣的信息简单告知,略去了玄甲军等过于惊世骇俗的细节,只说是前人留下的藏宝图和线索。
王铁柱听得目瞪口呆,咂咂嘴道:“好家伙!听着就够玄乎的!不过兄弟你去哪,我老王就跟到哪!这外面太危险了,还是跟着你靠谱!” 他的信任简单而直接。
李狗蛋心中微暖,点了点头。他又将从主教储物戒中得到的那枚提及“黑木崖”和“逆乱深渊”的玉简内容,选择性地告诉了王铁柱。
“黑木崖?”王铁柱皱起眉头,努力回忆着,“俺好像……以前跑商的时候,听一些老镖师酒后吹牛提起过一嘴,说是什么……大陆中部一个挺神秘的邪派山头,具体在哪儿没人清楚,但都说不好惹。要是这圣殿真是那黑木崖的手下,咱们这祸可闯得不小啊!”
李狗蛋眼神微冷:“债多不愁。他们抓了清月,这笔账迟早要算。” 苏清月自我封印前那决绝的眼神,再次浮现在他眼前,让他的语气不由带上了几分寒意。
王铁柱识趣地没有多问苏清月的事,转而道:“那咱们接下来咋办?直接往那陨仙山脉闯?”
“嗯。”李狗蛋收起兽皮卷和玉简,“按照地图和打听来的消息,穿过前面这片‘哭泣戈壁’,再越过‘葬沙河’的干涸古河道,就能看到陨仙山脉的外围了。那里是三不管地带,鱼龙混杂,正好便于我们隐藏。不过,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
他顿了顿,看向王铁柱:“柱子,你的修为是短板。到了陨仙山脉那种地方,光靠蛮力不够。我得想办法帮你弄点修炼资源,至少先突破到炼气期,有自保之力。”
王铁柱闻言,眼眶有些发红,重重地点了点头:“俺知道!给兄弟你拖后腿了!俺一定努力!” 他深知自己的实力在真正的危险面前不堪一击,李狗蛋还愿意带着他,已是天大的情分。
就在这时,一直趴在李狗蛋脚边假寐的二哈,突然支棱起耳朵,喉咙里发出极低的“呜呜”声。几乎同时,守夜的大黑也抬起头,鼻翼翕动,望向驿站外的某个方向。
李狗蛋瞬间警醒,抬手示意王铁柱禁声,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悄然蔓延出去。
远处,极其细微的、仿佛砂砾摩擦的声音隐隐传来,夹杂在风声中,若有若无。不是大队人马,更像是……几个身手矫健之人,正在悄无声息地快速移动,方向……似乎是朝着驿站而来!
李狗蛋眼神一凝。是巧合路过?还是……追兵已经摸到了这里?
他缓缓站起身,对王铁柱和二哈、大黑做了个戒备的手势,自己则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到马厩破损的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夜色依旧浓重,但天际已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鱼肚白。朦胧的星光下,数道模糊的黑影,正以惊人的速度,如同贴地滑行的猎豹,朝着驿站废墟疾驰而来!他们的动作协调而专业,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凌厉气息。
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