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高,迎仙苑内逐渐热闹起来,各个院落的小门派和散修们开始为傍晚的仙乐会做准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期待、焦虑和些许虚荣的复杂气息。青木门所在的“竹韵居”却显得格外安静。
李狗蛋将日常事务交由王铁柱负责,叮嘱木易等人不得随意离开小院后,便独自一人悄然离开了迎仙苑。他换上了一套毫不起眼的灰色布衣,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一个最普通的低阶散修,融入了外城西区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老鼠巷……”李狗蛋心中默念着这个地名,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以自身为中心,向四周谨慎地蔓延开去,捕捉着空气中流转的各类信息碎片。他专挑那些偏僻、肮脏、灵气混杂的角落行走,留意着那些眼神闪烁、交头接耳的低阶修士的谈话。
约莫一炷香后,他在一个卖劣质符箓的摊位前,假装挑选物品,耳中却捕捉到了旁边两个蹲在墙角、看起来像是地痞模样的炼气期修士的低声交谈。
“……听说昨晚‘肥羊’在‘暗河’那边又做成了一笔大买卖?”
“啧,可不是嘛,好像倒腾出了一件从古墓里刚摸出来的阴器,卖给了一个修炼邪功的家伙,赚了这个数!”其中一人比划了一下手指。
“还是‘包打听’门路广啊,啥玩意都能找到买家……”
“嘘!小声点!那地方是能随便提的吗?当心巡防司的耳目!”
暗河?李狗蛋心中一动。这似乎是一个黑市聚集地的代称。他不动声色地买了一张最便宜的清洁符,付钱时,看似随意地向那摊主,一个满脸褶子的老修士打听:“道友,请问这附近可有个叫‘暗河’的地方?听说有些稀罕玩意儿卖。”
那老修士警惕地看了李狗蛋一眼,见其气息微弱,衣着普通,才压低声音道:“新来的?打听‘暗河’做什么?那地方可不是善地,没熟人引路,小心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李狗蛋塞过去一小块下品灵石,陪着笑道:“前辈指点一下,就想开开眼界,绝不敢惹事。”
老修士迅速收起灵石,左右看了看,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西城根,废弃的‘引灵渠’入口往下第三个岔口,墙上有个月牙标记。子时前后,有人守门。记住,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储物袋!”说完,便不再理会李狗蛋,埋头整理自己的符箓。
线索到手!李狗蛋不再耽搁,径直朝着外城西边那片荒废的区域走去。所谓的“引灵渠”,是天枢城早年修建的、用于引导地底微弱灵脉辅助灌溉的渠道系统,后来因城市扩建和灵气阵法完善而被废弃,如今成了污物横流、三教九流聚集的阴暗角落。
白天,这里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野狗和老鼠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李狗蛋根据指示,果然在一条散发着恶臭的干涸渠道边,找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刻在潮湿砖石上的模糊月牙标记。他记下位置,并未停留,而是迅速离开,在附近找了一处无人破屋,静静调息,等待夜幕降临。
子时将至,夜色如墨,星光黯淡。李狗蛋的身影如同鬼魅,再次出现在引灵渠入口。与白天的死寂不同,此刻渠道深处隐约传来一些窸窣的声响和微弱的光亮。他沿着渠道向下,避开几处巡逻的、眼神凶悍的低阶修士(显然是黑市放哨的),很快找到了第三个岔口。
岔口处,两名戴着恶鬼面具、气息在筑基初期的壮汉拦住了去路,手中握着淬毒的短刃,冷冷地打量着李狗蛋。“何事?”声音沙哑低沉。
“听闻‘包打听’前辈在此地消息灵通,特来拜会,求购一物。”李狗蛋语气平静,同时稍微释放出一丝金丹期的灵压,虽只是一闪而逝,却足以让两名守卫脸色微变,态度收敛了不少。
“规矩懂吗?”一名守卫问道。
李狗蛋点点头,取出十块下品灵石递了过去。这是入门费。守卫接过灵石,让开道路,指了指岔口深处一点昏暗的灯火:“一直走,看到挂着‘百晓’灯笼的洞口就是。”
踏入岔口,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通道两侧被人为开凿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洞窟,有些挂着帘子,有些则敞开着,里面摆放着各种见不得光的物品:沾染血迹的古董、气息诡异的法器、不知名妖兽的材料、甚至还有被禁锢的残缺魂魄在哀嚎。形形色色的修士在其中穿梭,大多遮掩了面容,交易声、讨价还价声、低语声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血腥、霉味和各种怪异药草的味道。这就是天枢城的黑市——“暗河”。
李狗蛋目标明确,无视两旁兜售的“宝贝”,径直走向深处那盏写着“百晓”的白色灯笼。灯笼下是一个相对整洁的洞窟,门口没有守卫,只有一个懒洋洋的、看起来像账房先生的老头在打瞌睡。
李狗蛋走进洞窟,里面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石桌,几把石椅。一个身材矮胖、面团团如同富家翁、穿着一身绫罗绸缎却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中年男子,正就着一盏油灯,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只烧鸡。他看起来毫无修为,但一双小眼睛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想必这就是“包打听”了。
“客人面生得很啊,想要打听什么消息?还是买卖什么货物?”包打听头也不抬,含糊不清地问道,油乎乎的手继续撕扯着鸡肉。
李狗蛋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我想要一张能进入妙音阁仙乐会内场,至少是‘乙’字区域的请柬,或者同等效力的凭证。”
包打听撕鸡腿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皮,仔细打量了李狗蛋一番,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仙乐会的内场请柬?呵呵,客人胃口不小啊。那玩意儿,可紧俏得很,有价无市。”
“开个价。”李狗蛋言简意赅。
包打听放下鸡腿,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地说:“不是价钱的问题。妙音阁的请柬都与身份绑定,有特殊禁制,无法伪造。流落在外的高等级请柬,要么持有者身份显赫,没人敢动;要么……就是原主出了意外,但那种请柬往往烫手,牵扯因果太大,一般人不敢接。”
李狗蛋眉头微皱:“也就是说,弄不到?”
“那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包打听话锋一转,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请柬本身弄不到,但不代表没有其他办法进入内场。”
“说。”
“第一种,冒充大人物随从。一些顶级宗门或世家的核心子弟,可以携带少量随从进入内场。我可以提供某个合适目标的行程和随从特征,但需要客人你自己想办法解决掉原主并完美伪装,风险极高,且时间紧迫,未必能找到合适目标。”
李狗蛋摇头,这个方案变数太大,容易节外生枝。“第二种?”
“第二种,”包打听压低了声音,“妙音阁内部有一种不记名的‘贵宾符令’,用于招待特殊客人。极其稀少,但偶尔会有一两枚流落出来。我手里,正好就有一枚的消息。”
李狗蛋目光一凝:“什么条件?”
“这枚符令,来自一个没落的小家族‘枫林谷徐家’。徐家祖上曾与妙音阁有点香火情,得赠此令,但家族早已败落,此令一直珍藏未曾使用。如今徐家后人急需一笔资源挽救家族,愿意暗中出售此令。”包打听搓了搓手指,“不过,对方不要灵石,只要等值的、能立刻提升实力的资源,最好是高品质的丹药、功法或者……稀有妖兽的内丹。”
妖兽内丹?李狗蛋心中一动。他在陨仙山脉击杀那头裂地魔蜥后,确实得到了一枚准四阶土属性妖兽的内丹,能量磅礴,但因属性狂暴,一直没找到合适用途,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此物价值,绝对远超寻常资源。
“我有一枚准四阶裂地魔蜥的内丹,土属性,能量狂暴,但足够珍贵。”李狗蛋平静地说道。
包打听小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准四阶?!客人此话当真?!”四阶妖兽相当于元婴期,其内丹价值连城,即便是准四阶,也远非普通金丹妖兽内丹可比,尤其对于修炼土属性功法的修士,乃是至宝!
“自然当真。”李狗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贴满了封印符箓的玉盒,打开一条缝隙,一股精纯而暴戾的土系能量顿时弥漫开来,让整个洞窟都微微一震。
包打听死死盯着玉盒,眼中贪婪之色一闪而逝,但很快恢复冷静,深吸一口气道:“好!此物足以!我立刻联系徐家的人!客人稍候!”他说完,匆匆走到洞窟深处,激活了一个小型的传讯阵法,低声交谈起来。
片刻后,包打听返回,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成了!徐家的人同意交换。他们的人就在附近,马上就到。为表诚意,此次中介费用,我只收半成。”
很快,一个戴着斗篷、身形佝偻、气息衰败的老者在一个守卫的引领下走进洞窟。他看起来如同惊弓之鸟,紧张地环顾四周。双方验货,老者看到那枚裂地魔蜥内丹时,激动得双手颤抖,确认无误后,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用锦缎包裹的物件。
打开锦缎,里面是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木的暗红色令牌。令牌造型古朴,正面雕刻着妙音阁的徽记,背面则是一个复杂的、不断微微变幻的符文,散发着淡淡的、与妙音阁阵法同源的气息。正是妙音阁的贵宾符令!
“符令无误,滴血即可初步绑定,进入妙音阁时,凭此令可通行内场大部分区域,但核心禁区仍需授权。”包打听验证后说道。
交易顺利完成。老者捧着内丹,千恩万谢地匆匆离去。包打听也笑眯眯地收下了中介费。
李狗蛋将符令握在手中,感受着其上传来的微弱波动,心中一定。有了此物,进入内场、接近苏清月的最大障碍,总算解决了!
他没有在黑市多做停留,迅速沿着原路离开。当他重新回到地面,呼吸到外面清冷的空气时,天色已经蒙蒙亮。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仙乐会,也近在眼前。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深邃黑暗的引灵渠入口,眼神冰冷。这枚符令,是用裂地魔蜥的内丹换来的,而那头魔蜥,是他突破元婴的踏脚石。如今,这块踏脚石,又将为他铺平救出苏清月的道路。
一切,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李狗蛋不再犹豫,身形融入渐亮的晨光中,朝着迎仙苑方向疾行而去。接下来,便是等待夜幕降临,手持符令,踏入那龙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