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观之事尚未完全落定,藏兵谷尚在处理这首次外部接触带来的微妙涟漪之际,又一位访客的到来,彻底打破了山谷短暂的平静,也将逆天盟的视线,更为清晰地引向了那片浩瀚无垠的蔚蓝。
这位访客的登场方式,与吴用道长的愁苦卑微截然不同。
其时,天光正好,藏兵谷上空的“九曲幻心大阵”流转着淡淡的云雾,将山谷掩映得若隐若现。谷口轮值的战堂修士忽见天际一道湛蓝流光划过,初时极远,眨眼间便已至山谷上空,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流光散去,现出一艘长约三丈、通体由某种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飞舟,舟身线条流畅,铭刻着繁复的云水纹路,散发着宁静而磅礴的水属性灵气。飞舟并未强行冲击大阵,而是悬停于阵外云雾之上,显得彬彬有礼。
一名身着月白道袍、头戴逍遥巾、面容儒雅俊朗的中年文士,自舟首缓步而出,立于云端。他并未散发任何强横的灵压,但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便自然流露出一种渊渟岳峙的气度,与周遭天地灵气浑然一体,其修为赫然是元婴后期,而且根基之深厚,远非寻常同阶修士可比。
“海外蓬莱岛,客卿执事云澜,奉岛主之命,特来拜会逆天盟李玄真盟主。”中年文士声音平和,却清晰地穿透了阵法云雾,传入谷中每一个人的耳中,不刺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海外蓬莱岛!
这四个字仿佛带有奇异的魔力,让听到的逆天盟修士无不心神震动。对于常年局限于大陆的修士而言,海外三仙岛乃是传说中的存在,神秘、强大、超然物外,与大陆仙门素无瓜葛。如今,这等势力的使者竟亲自找上门来?
消息瞬间传遍全谷。李狗蛋、苏清月等人第一时间被惊动,齐聚谷口阵法核心处,透过水镜观察外界。
“蓬莱仙岛……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意欲何为?”王铁柱看着水镜中那气度不凡的云澜,挠了挠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冷锋眼神锐利:“观其飞舟、气度,不似作伪。而且能如此精准找到我盟新址,其实力与情报能力,深不可测。”
苏清月神识细细感知,片刻后轻声道:“灵力中正平和,蕴含勃勃生机,确是传闻中蓬莱一脉的路数,且并无恶意隐匿。对方很坦诚。”
李狗蛋目光闪烁,想起之前那匿名的灵髓石和暗语,心知这恐怕不是偶然。他略一沉吟,便有了决断:“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开门,迎客!看看这海外仙岛,究竟唱的哪一出。”
阵法云雾一阵翻涌,露出一条通道。李狗蛋率领苏清月、王铁柱、冷锋三人,迎出谷外。
“在下李玄真,不知蓬莱仙使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李狗蛋拱手,不卑不亢。对方虽是元婴后期,但他如今实力大增,又有翻天印在手,倒也不至于露怯。
云澜真人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拱手还礼:“李盟主客气了。是云某冒昧来访,打扰贵盟清修了。”他目光扫过李狗蛋几人,在李狗蛋身上略一停留,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又在苏清月身上顿了顿,似乎对她丹田尽碎却神识磅礴的状态有些讶异,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礼节周全。
双方见礼毕,云澜真人并未急于进入山谷,而是翻手取出一张鎏金拜帖,帖子非纸非帛,触手温凉,散发着淡淡异香。“此乃我蓬莱岛主亲笔拜帖,岛主对李盟主以元婴中期修为力撼化神之举,甚为赞赏,言道友有古之豪杰风骨,特命云某前来,邀道友往蓬莱一叙,共参大道玄机。”
李狗蛋接过拜帖,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其上字迹银钩铁画,蕴含道韵,内容与云澜所说大致相同,但措辞更为恳切,并附有一枚小巧的蓬莱令符,作为信物。
“蓬莱仙岛,世外仙境,李某乃一介山野狂徒,何德何能,竟得岛主如此青睐?”李狗蛋并未立刻答应,而是出言试探。他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蓬莱岛此举,必有深意。
云澜真人似早有所料,含笑解释道:“李盟主过谦了。逆天盟对抗凌霄宗之不公,此事已非大陆秘闻。我蓬莱一脉,虽偏居海外,亦对大陆仙门近年来的某些作为,有所耳闻,不敢苟同。岛主常言,仙道贵生,当存包容之心,而非恃强凌弱,垄断道途。道友之所为,恰与我蓬莱理念,有相合之处。”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有些深邃:“况且,海外广袤,机缘无数,亦非大陆仙门所能一手遮天。道友若困守此间,纵能逞一时之快,然则凌霄宗底蕴深厚,化神之上尚有炼虚,乃至合体老祖,长久看来,恐非良策。海外,或可为道友与贵盟,提供另一条路。”
这番话,可谓是推心置腹,既表达了赞赏,也点明了逆天盟面临的潜在危机,更抛出了海外作为出路和盟友的诱惑。尤其是最后一句,几乎与阿飘关于“庚金之烬”可能在海外方向的提示不谋而合。
李狗蛋与苏清月交换了一个眼神,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意动。苏清月以神识传音道:“他之言,半真半假。赞赏或许有之,但更可能是看重我们能与凌霄宗抗衡的‘价值’,以及……你身上可能存在的秘密,比如那击退化神的力量来源。海外势力,绝非慈善家,需谨慎。但其所言危机,确是实情。海外之路,值得一试,但需明确条件,保持独立。”
李狗蛋心中了然,对云澜真人道:“仙使所言,句句在理,李某受教。蓬莱仙岛之美意,我等感激不尽。只是,逆天盟初立,百废待兴,盟内诸多事务尚需安排。且海外远隔重洋,前路未知,可否容我等斟酌些许时日,并与盟内众人商议后再做答复?”
云澜真人闻言,脸上笑容不变,似乎毫不意外:“理应如此。此等大事,自当慎重。云某会在左近盘桓数日,道友若有决断,可凭此令符传讯于我。”他又取出一枚更为精致的传讯玉符递给李狗蛋。
“此外,”云澜真人补充道,手一挥,地面上出现了数个玉箱,“岛主知贵盟新立,资源或有短缺,特备薄礼,聊表心意,万勿推辞。”
玉箱打开,顿时宝光莹莹。里面并非攻击性的法宝丹药,而是大陆上极为稀缺的各类海外特产:有能加速灵草生长的“万载空青石乳”,有可滋养神魂的“静魂海沉香”,有炼制高阶水属性法宝的“深海寒铁”,甚至还有几枚记载着海外风物、常见海妖特性、以及基础避水、御风法术的玉简。这些礼物,可谓恰到好处,既显示了蓬莱的富足与诚意,又不会过于贵重让人难以承受,更重要的是,它们都是逆天盟目前发展所急需的。
这份细致与周到,让李狗蛋等人对蓬莱仙岛的印象,又加深了一层。
送走云澜真人后,逆天盟核心层再次齐聚盟主石室,气氛比之前更为凝重。
“这蓬莱仙岛,手笔不小,心思也更缜密。”冷锋沉声道,“礼物皆是雪中送炭,让人难以拒绝。其意图也很明显,招揽我们,作为他们介入大陆事务,或者说,制衡凌霄宗的一枚棋子。”
王铁柱看着那些海外奇珍,尤其是几样他没见过的灵植种子和调味料,眼睛发亮,但还是说道:“东西是好东西,可俺总觉得,这饭没那么好吃。去了海外,人生地不熟,还不是得听人家安排?”
苏清月则道:“关键在于平衡。完全拒绝,等于自断一臂,也彻底得罪了蓬莱。完全投靠,则可能失去自主,沦为附庸。我们需要的是合作,而非依附。可以借其力前往海外,寻找庚金之烬和更多机缘,但逆天盟的根本,必须留在大陆,由冷锋你们坚守。我们此行,可定位为‘出使’与‘寻道’并举。”
李狗蛋手指敲着桌面,目光扫过那枚蓬莱令符和地上的玉箱,最终缓缓道:“清月说得对。海外,必须去。不仅是为寻庚金之烬,也是为逆天盟寻一条后路,探一探这天地到底有多宽。但与蓬莱,是合作,不是投靠。告诉云澜,我们可以去蓬莱岛做客卿,但有几个条件:一,逆天盟保持独立,并非蓬莱附属;二,在蓬莱期间,我们行动需有相当自由,并非囚徒;三,双方是平等合作,共抗不公,而非上下级。若他们答应,我们便去。若不应……那便说明其诚意有限,不去也罢。”
决议已定,众人分头准备。李狗蛋则拿起那枚传讯玉符,将己方的条件清晰地传达了过去。
不久,玉符亮起,云澜真人的回应传来,只有简短一句:“岛主有言:客卿者,客也,自当以礼相待。道友所请,无有不允。静候佳音。”
对方答应得如此爽快,反而让李狗蛋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这海外蓬莱,所图恐怕不小。但事已至此,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走出石室,望向东方,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山峦,看到了那片波涛汹涌的无垠瀚海。新的风暴,或许将在那片蔚蓝之上酝酿。而逆天盟的命运之舟,即将扬帆起航,驶向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