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法旨带来的震荡在瀛洲石城持续发酵,但表面的喧嚣之下,一股压抑的暗流已然成型。在收到法旨后的第三日,蓬莱仙岛的使者如期而至。
来者并非李狗蛋熟悉的清风执事,而是一位身着内门真传紫袍、面容清癯、气息渊深的中年修士,道号“玄诚子”。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身着白袍的内门弟子,神情肃穆,举止一丝不苟,与瀛洲修士的粗犷形成了鲜明对比。玄诚子见到祝焱和李狗蛋等人,礼数周全,言语温和,但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却透着一种审视与疏离,仿佛在评估着一切。
“贫道玄诚,奉岛主之命,特来与祝焱道友及李客卿汇合,共赴方丈之约。”玄诚子声音平和,不带丝毫烟火气,“岛主有言,此行关乎海外三岛乃至此界未来,望我等同心协力,共克时艰。”
祝焱对这套文绉绉的说辞显然不太感冒,只是哼了一声,算是回应。李狗蛋则抱拳还礼,不卑不亢:“有劳玄诚道长。不知我们何时动身?”
“事不宜迟,若祝焱道友无其他安排,今日午后便可启程。”玄诚子目光扫过李狗蛋,在他身上略作停留,似乎想看出些什么,但李狗蛋气息内敛,三烬循环圆融,他并未察觉出太多异常,只是隐隐觉得此子比传闻中更加深不可测。
午后,一艘比青鸾舟更为庞大、造型也更为古朴大气的楼船,缓缓降落在石城外的空地上。此舟通体呈玄黑色,船身刻满了复杂的云纹与阵法符文,船首雕着一只展翅欲飞的仙鹤,正是蓬莱岛主云矶子的专属座驾——“云鹤舟”。此舟不仅速度极快,防御力惊人,更象征着蓬莱岛主的亲临,可见云矶子对此次会盟的“重视”。
登舟之时,气氛微妙。祝焱只带了四名气息最为彪悍、显然是其心腹的元婴期长老同行,个个赤发如火,沉默寡言,眼神锐利如鹰。李狗蛋这边则是苏清月、王铁柱、大黑和二哈全员。而蓬莱一方,除了玄诚子和两名弟子,还有八名身着统一制式银甲、气息冷峻、修为皆在金丹后期的护卫,他们沉默地分布在楼船各处关键位置,与其说是护卫,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监视。
三方人马,泾渭分明地登上了云鹤舟。祝焱及其长老占据了船首位置,毫不客气,仿佛将此地当成了自家主场。玄诚子则带着弟子居于中舱,显得颇为超然。李狗蛋几人则被安排在船尾一处较为安静的舱室。
云鹤舟缓缓升空,调转方向,朝着西南方那片更加神秘莫测的海域驶去。舟身阵法开启,一层柔和却坚韧的光罩将整艘船包裹,隔绝了外界的罡风与窥探。
旅途伊始,表面上一片平静。云鹤舟平稳地飞行在云海之上,下方是蔚蓝的、偶尔点缀着绿色岛屿的浩瀚海洋。玄诚子大部分时间都在中舱静坐,偶尔会与祝焱进行一些看似客气、实则机锋暗藏的交流,话题多围绕方丈岛的历史、寂灭大师的修为以及可能面临的“大劫”。祝焱往往以冷哼或简短的回答应对,气氛并不融洽。
李狗蛋则乐得清静,大部分时间待在舱室内,看似打坐调息,实则与苏清月、王铁柱进行着更为深入的交流。
“清月,这云鹤舟的阵法,你能看出多少门道?”李狗蛋传音问道。
苏清月指尖在虚空中轻轻划动,淡金色的神识丝线如同最灵敏的触角,悄然探查着周围:“阵法极为精妙,核心枢纽在中舱下方,由玄诚子亲自掌控。防御力极强,且有隔绝内外感知的功效。不过……我隐约感觉到,阵法中似乎还嵌套着几处极为隐晦的、功能不明的节点,不像是常规的防护或飞行阵法。”
“哦?”李狗蛋眼神微凝,“看来云矶子那老狐狸,在这船上也留了后手。能干扰或者暂时瘫痪它们吗?”
“需要时间仔细解析,而且不能打草惊蛇。”苏清月沉吟道,“我可以尝试布置几个小型干扰阵盘,关键时候或可起到奇效,但无法保证完全奏效。”
“无妨,有备无患。”李狗蛋点头,又看向王铁柱,“铁柱,你那堆瓶瓶罐罐,有没有什么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的?比如……制造点混乱,或者让人暂时失去方向感的?”
王铁柱挠挠头,从储物袋里掏出几个颜色诡异、气味刺鼻的小罐子,压低声音道:“大哥,俺这有‘迷魂香’的加强版,掺了火山灰和深海盲鳗的黏液,效果杠杠的!还有这个,‘痒痒粉’升级款,沾上一点能让人笑到岔气!不过……在这船上用,会不会把咱们自己也坑了?”
李狗蛋哭笑不得:“收起来收起来!不是让你现在用!是让你准备好,万一到时候需要浑水摸鱼,你知道该往哪儿扔!”
“明白!”王铁柱郑重其事地将罐子收好,拍了拍胸脯,“大哥放心,俺晓得轻重!”
大黑安静地趴在角落,耳朵却时刻竖着,捕捉着船上最细微的动静。二哈则没心没肺地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云海,时不时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嚎叫,引得那几名蓬莱银甲护卫侧目而视。
航行至第二日深夜,月明星稀。李狗蛋正在舱内静修,忽然,他丹田内的三烬微微颤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排斥与警惕的悸动。这感觉并非来自船上的任何人,而是源于远方,源于他们前进的方向!
几乎同时,识海中阿飘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响起:“小子!不对劲!我感觉到一股极其隐晦、但让人极其不舒服的‘标记’气息,从方丈岛方向传来!和云矶子身上那点残留的气息同源,但强大了何止百倍!就像……就像黑暗中睁开了无数双冷漠的眼睛!”
李狗蛋心中一凛,悄然将神识探出舱外,极力延伸。在云鹤舟阵法光罩的边缘,他隐约捕捉到一丝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淡薄到极致的灰色气流,如同有生命般,缠绕着光罩,似乎在尝试渗透进来,但被阵法阻挡在外。
这东西,带着一种冰冷的、毫无生机的意念,与充满活力的天地灵气格格不入,更像是一种……人造的监控手段!
“是方丈岛的手段?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李狗蛋收回神识,面色凝重。看来,他们的行踪,早已在别人的密切监视之下。这趟旅途,远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他看了一眼窗外深邃的夜空和下方漆黑的海面,仿佛能感觉到无数隐藏的视线正从四面八方投来。云鹤舟如同暴风雨前夜,航行在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海面上,驶向那未知的漩涡中心。
黎明前夕,最黑暗的时刻。云鹤舟前方遥远的海平线上,一点微弱的金光,如同晨曦中的第一颗星辰,悄然亮起。
方丈岛,快要到了。第29章:风雨同舟,暗流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