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发店后间那个被布帘草草隔开的小角落,空气黏糊糊的像凝固的果冻。
劣质香水味、消毒水味儿,混着叶伟身上的药膏味和汗味,搅和成一股又甜又苦的怪味,闻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叶伟歪歪扭扭地靠在杂物堆上,后腰那阵疼就跟手机震动似的,嗡嗡嗡响个不停。
但最让他坐立不安的,还是乐乐昨晚那句会发红光的硬块——这话就像往可乐里扔了颗曼妥思,在他脑子里咕嘟咕嘟冒泡。
U盘?红光?该不会...彪哥那帮人和王德发的黑料有什么猫腻吧?
这念头一冒出来就跟野草似的疯长,比被混混追着砍还让人后背发凉。
周小小搂着蔫了吧唧的乐乐靠在对面,呆愣愣地盯着布帘缝里漏进来的那几缕阳光——活像被撕碎的纸条。
暂时安全了反而更心慌,这破地方又陌生又廉价,空气里还飘着发廊特有的暧昧味道。
她偷瞄着叶伟煞白的脸和拧成疙瘩的眉头,胸口跟揣了只蹦迪的兔子似的,扑通扑通跳得慌。
阿伟...
她声音微颤,带着晨起的沙哑,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伤口...还疼吗?还有那帮人...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仿佛多说一个字都会引来灾祸。
叶伟猛地回神,对上妻子担忧的目光。
他试图扯出个轻松的笑,结果只牵动脸上僵硬的肌肉。
好多了...
他含含糊糊地回答——杨建新的膏药确实管用,但那股钻心的疼就像生了根似的。
至于那些人...他眼神突然锋利起来。
总不能当一辈子缩头乌龟,得搞明白他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他说时,脑海里闪过彪哥狰狞的脸,还有那台会发红光的古怪机器——谁知道背后还藏着什么牛鬼蛇神。
醒啦?
阿凤拖着懒洋洋的调子突然响起,伴随拖鞋啪嗒啪嗒的动静,趁热出来吃包子啊!
夫妻俩交换了个眼神,都在对方眼里看到挣扎。
但咕咕叫的肚子和满脑子的疑问,终究还是推着他们掀开了那道布帘。
美发店前半截虽然收拾过,昨晚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味儿还在空气里飘着。
阿凤套着件宽松家居服,脸上干干净净没化妆,少了点风月场上的艳俗,倒显出几分日常生活的倦意。
她把一兜热腾腾的包子和三杯豆浆往茶几上一撂。
将就填肚子吧。
她打着哈欠先抓起个包子啃起来,眼角余光瞄到叶伟动作还是不利索。
你这老腰...昨儿伤得不轻啊。彪子那帮人现在满城撒网找你们呢,阵仗挺大。
叶伟心里咯噔一下,接过包子没急着吃。
凤姐,谢了。昨晚要不是你...他字斟句酌。
彪子那边...除了找我们,还有没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动静?或者他手下最近有没有碰什么...比较邪乎的人或玩意儿?
问得挺含蓄,愣是没敢直接提这茬。
阿凤眉毛一挑,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慢悠悠嘬着豆浆,琢磨了会儿:
邪乎的人?彪子那个段位,整天不是赌鬼就是放高利贷的,能有什么新鲜的?不过...
她突然顿住,像在回忆什么。
前儿倒是听人嘀咕,说彪子好像攀上什么的关系,具体不清楚,神神叨叨的。至于东西嘛...
她刚想摇头说没有,余光突然瞥见正在乖乖啃包子的小乐乐。
小家伙完全没在听大人们聊天,只顾着埋头干饭,小脸蛋鼓鼓的超级可爱~
突然,轰轰轰的摩托车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发廊附近。
阿凤条件反射地往门外瞄了一眼。
就在这时!
一直安静吃饭的乐乐突然像触电一样抬起头,圆溜溜的大眼睛瞪得老大,小脸唰地就白了。
手里的包子掉在腿上都没察觉,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直勾勾盯着磨砂玻璃门。
爸爸!妈妈!
小家伙声音都在发抖,小手指着门外:
是昨晚那个...那个高高的坏叔叔!他口袋里...会闪红光的小方块还在发光!
还有...他身上臭臭的烟味...和昨晚一模一样!
叶伟瞬间觉得脑子的一声,周小小更是吓得手一抖,豆浆差点泼出来!
阿凤直接懵圈了,完全没想到乐乐会突然爆出这么详细的猛料!
她条件反射地又往门外瞄了一眼,磨砂玻璃后头人影绰绰,根本看不清谁是谁,更别说发现什么口袋里的秘密武器了!
小祖宗...你这...搞错了吧?
阿凤将信将疑地嘟囔着,这剧情也太魔幻了吧!
但叶伟和周小小已经秒变脸!
他们可太清楚乐乐的buff了——这娃在生死关头开挂般的洞察力,从来没翻车过!
那个揣着会闪红光神器的高个街溜子,现在就特么在门口!而且八成是专门冲着他们来的!
叶伟顿时心跳飙到180,后背唰地湿透。
他死死按住想找地缝钻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凤姐!外头...什么阵仗?来了几个?
阿凤被他们的低气压传染,也跟着紧张兮兮地蹭到门边,借着门框打掩护,偷偷摸摸往外侦查。
是...是狗子那帮人!三四个...在对面小卖部晃悠...好像在...在打听消息...
阿凤声音都发颤了,他们...他们好像在...在扫街!
扫!街!
糟了!搜查队杀到这片街区了!夜来香发廊的玻璃门映出闪烁的警灯,危险近在咫尺!
发廊里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凝固,空调冷风混着冷汗让人直打哆嗦。
三人组才喘口气的功夫,死神就又来敲门了!
嘶——叶伟撑着老腰龇牙咧嘴地站起来,眼前直冒金星。
和周小小、乐乐对视的瞬间,三人眼神噼里啪啦炸开一串火花:
完犊子!这次绝不能再拖阿凤姐下水!
阿凤手里的梳子啪嗒掉地上,大脑cpU疯狂运转:
后门?不行不行那条巷子白天跟裸奔似的!老叶这伤残人士跑不出五十米就得扑街!
突然!她瞥见里间的洗头躺椅和一堆杀马特风格的工作服,眼睛地亮起灯泡——
全体都有!紧急变装!
阿凤压低嗓门快速指挥,老叶躺平装尸体,毛巾盖脸!小小带娃躲帘子后面当木头人!
根本不用多说,叶伟秒懂:这是要玩真人版大家来找茬啊!
心跳都快蹦出嗓子眼啦!
叶伟在周小小搀扶下咬着牙冲进里屋,每走一步都像被刀子剐肉似的疼,地瘫倒在还滴着水的洗头椅上。
他随手抄起湿漉漉的毛巾往脸上一蒙,活像条咸鱼。
周小小抱着乐乐一个箭步蹿回小隔间,地拉紧帘子,大气都不敢喘。
阿凤赶紧做了个深呼吸,麻溜地扒拉两下头发,瞬间切换成熬夜追剧第二天被迫营业的丧气脸。
她随手抄起梳子装模作样整理货架,心里疯狂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哐哐哐!
砸门声跟催命符似的炸响,狗子那破锣嗓子在门外嚷嚷:
查房!快开门!
阿凤故意磨蹭了十秒才慢吞吞挪过去,门缝里挤出个假到不能再假的笑:
哎呦喂~几位爷这大清早的,咱店还没开张呢~
狗子带着俩马仔直接撞开门,跟扫雷似的把巴掌大的理发店瞪了个遍,眼神凶得能吃人。
别tm废话!看到一个男的带女的还有个娃没?那男的估计挂彩了!
狗子不耐烦地吼着,手里的棍子砸着沙发和柜台。
真没有啊哥~
阿凤挤着笑脸,身子却悄悄挡在了里屋门口。
您瞅瞅咱这巴掌大的地儿,能藏人嘛?全是姑娘家的小玩意儿~
狗子眯着眼扫过布帘子,目光钉在了洗头椅上——就看见两条男人腿,脸上还盖着毛巾。
里头谁啊?棍子尖戳向里屋。
嗨,老主顾啦!昨晚喝断片了,一大早跑来醒酒的,睡得跟死猪似的~
阿凤面不改色心不跳,手心里汗都能养鱼了。
狗子狐疑地往前蹭了两步。
躺椅上的叶伟差点原地去世,腰上的伤都不疼了,全身绷得跟拉满的弓似的,闭着眼在毛巾底下猛吸带着洗发水味的稀薄空气。
就在狗子要伸手掀毛巾的节骨眼上,手机突然炸响。
他骂骂咧咧接起来,喂?...西村有信儿?...得嘞!马上到!
电话一挂,狗子立马不耐烦了,估计是觉得阿凤这破发廊根本藏不了人。
他凶神恶煞地瞪了阿凤一眼:
敢耍花样,老子把你店砸个稀巴烂!说完就带着小弟们风风火火撤了。
摩托车声一远,发廊里三个人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叶伟一把扯下毛巾,跟缺氧似的拼命喘气,脸白得跟纸一样。
周小小从帘子后面冲出来,吓得面无血色,一把将乐乐搂得死死的。
阿凤也瘫在门板上,长舒一口气,后背早就被冷汗浸透了。
这次算是又躲过一劫。但叶伟心里门儿清:这地儿不能待了。
狗子虽然被忽悠走了,可搜查的包围圈越来越小。
更扎心的是,乐乐确认了那个高个子混混真带着会闪红光的设备——这事儿就像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
他转头望向阿凤,眼睛里闪着感激的光,却又透着股狠劲儿:
凤姐,这份恩情我记心里了。可咱不能拖累你了,必须得撤。
阿凤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们...能去哪儿啊?
叶伟的视线穿过窗户,盯着外头灰扑扑的天,眼神突然变得像刀子一样锋利。
躲来躲去不是办法。
也许...是时候动动那个U盘了,再加上乐乐那神乎其神的本事,搞点事情出来。
最起码,得把彪哥和那个会闪红光的玩意儿背后的猫腻给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