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腾空而起，朝着苏和飞去，却在距离他尚有百丈之处默契地停下。
他们悬停在空中，仰头望向那道身影——苏和凌空而立，背后是破碎的洞天穹顶投下的斑驳天光。
而苏和在感知到他们的动静时，也缓缓回过了头来。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瞬的静默，连风声都凝滞。
沉寂中，那头青牛精率先踏出半步，声音微微发颤道：“你……你真的杀了那转世仙人？”
苏和眸光微转，却未作答。而是松开了紧绞转世仙人的龙躯，化作人形时五指如钩，用手扣着那对方的尸体，将其往下一抛。
那感觉像是在说：你们自己看。
尸体重重的砸在地面，落地的闷响像一记重锤敲在众人心头。
有人踉跄后退，有人死死捂住嘴，更多人则瞪大眼睛盯着那具转世仙人的尸体，血渍在对方的青袍上晕开，那张高高在上的面孔此刻凝固着惊愕与不甘。
屈永安站了出来，手指无意识的扣着掌心，颤抖的问道：“你怎么杀了他？”
这话很不通畅，但在场的众人都知道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
众人目光如电，齐刷刷的锁在了苏和身上。
而苏和并未立即回答，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面还沾着那转世仙人的鲜血。
“我想看看……这些转世仙人是不是敌不过杀不死的存在。”
人面猿支离破碎的尸骸在记忆中闪过，青冥天内那位真仙濒死时的不甘与困惑再度浮现。
苏和眼底掠过一丝悲悯，却又转瞬即逝，化作深潭般的冷寂。
“现在看来，他们和我们没什么两样，受了伤就会流血。””苏和抬眼望向众人，缓缓摊开染血的手掌，声音很轻，但却像炸雷一般在众人脑海中响起。
“既然会流血——”
苏和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深邃如渊，仿佛连神魂都被攫住。
“自然，也会死。”
屈永安嘴唇微动，喉咙里挤出一丝干涩的挣扎，“可是……”
然而话还未说出来，便听得身旁传来了“扑通”一声。
他蓦然转头，只见楚彤云已双膝触地。她仰着脸，眼泪顺着脸颊滚落，眼中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光亮。
还没等屈永安反应过来，便听得身旁不断接连响起的“扑通”声。
人群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所有的人，不管是真仙还是天仙，皆冲着高空中的苏和跪伏在地。
屈永安怔怔地望着四周跪伏的人群，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
他的喉咙发紧，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现在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向上移动，最终定格在那道凌空而立的身影上。
苏和静静地悬浮在他们的上空，衣袍在风中轻扬，同样是和之前那转世仙人那般，背着光，阳光从他背后倾泻而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屈永安竟从对方那平静深邃的眼中，看出了一种俯瞰众生的神性。
屈永安只觉得一股难以名状的力量从心底涌出，像是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救赎。
“扑通！”
屈永安膝盖重重的砸了下去，仰起头时，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
这一刻，所有人皆跪了下来，低垂着头，眼眶泛红。
他们终于找到了答案。
当众人再度抬头时，天穹之上已空无一人。
然而，他们此刻并未因那道身影消失而变得失落，相反，一股炽热的力量在人群中炸开。
屈永安猛地将楚彤云搂入怀中，嘶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们......真的能活下去了......”
楚彤云的脸埋在他胸前，泪水浸透衣襟。
“他们会受伤，就会流血，会流血那么就能杀死！”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嘶吼。
这句话如同火星溅入干柴，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热血。
“他们不是神！流血了就能被杀掉！”
“他们无非就比我们多了些手段，不是无敌的存在，我们可以杀了他们！”
杀！杀光他们！
不知是谁最先喊出了那个名字，转眼间，整个洞天都在这两个字的轰鸣中震颤——
“苏和！苏和！”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最后响彻整个小镇洞天。
……
“曾经有一份珍贵的机会摆在我面前，可惜我没有好好珍惜，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那么我一定会跟那位前辈说一句：带上我吧！”
一处洞天内，陈奕靠在石柱上，冲着另外一名天仙说道。
而对方却白了他一眼，“别说了，你这话我都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陈奕蹲坐了下来，揉着脸，“这足以证明我是真后悔啊。当时人家还和我说的，我一定后悔的，我还不信。”
当时的他有多么意气风发，如今就有多后悔。
不过也不怪他，他那时候哪里知道这地界的生存环境那么的残酷啊。比那位前辈嘴上说的还要残酷成百上千倍。
以至于他现在都得找处洞天，苟且偷生了。
见陈奕又唉声叹气，对方立马安慰道：“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据说现在有不少真仙都出地界，去狩猎吞噬那些小千世界去了，你要跟着过去，说不定现在也死了。”
陈奕没有应答，瘫坐在了地上，望着小洞天的天空，表情木然。
过了片刻，方才开口。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会死啊。”
“什么？我们还活着？我还以为我们早死了呢。”
陈奕笑出了声，他现在感觉最大的幸运就是碰上了对方，这家伙是地界的原住民，在长期的折磨下，已经练就了一套苦中作乐的功夫，若不是有他在，他早被自己给折磨死了。
陈奕笑过后，突然见对方开口道：“我想出去了。”
陈奕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出去意味着什么他们俩心里都清楚，他们为了苟活才躲到这洞天之中的，出去的后，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陈奕嘿然了。
他说不上任何劝对方的话语，在这种时代，死掉了也是一种选择和出路。
“嗯。”陈奕点了点头，对方那么乐观，他还以为自己会比对方先死呢。
陈奕不再说话，相反对方话多了起来，像是在给自己的寻死找理由。
“绝地天通之前还好，起码竞争的人起步都一样，搏不过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可那些转世仙人……”
对方的话还没说完，陈奕便推了推他，打断了的话。
“走之前要再一起喝两杯吗？”
“……”对方点了点头。
两人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正欲朝着酒楼走去。
却见头顶的洞天忽而剧烈颤动起来，像是有人从外面疯狂攻击。
对方看向陈奕，嘴角一勾，“哎，我不用出去了哎，该你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