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平站在主台边缘，右手还攥着那块发黑的玉牌。风从高处吹下来，带着一股冷意，扫过他后颈的汗湿。他没动，只是把玉牌翻了个面，指尖蹭到边缘焦痕一样的痕迹。
那道裂口像是被火烧过，又不像火造成的。他试着注入一丝神识，玉牌依旧毫无反应。
远处的铜镜悬在空中，执事站在高台中央，手掐法诀。镜面泛起一层灰雾，慢慢散开。周围几个选手都抬起头，目光落在镜上。
名字一个个浮现。
有人轻声念出声，随即闭嘴。气氛一点一点沉下去。
张继平盯着镜子，呼吸放慢。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一定会出现，但他更在意另一个位置——决赛对手。
镜面波动了一下。
他的名字出来了：张继平。
另一侧，本该显示对手姓名的地方，只有一片空白。
不是字符消失，也不是被遮盖，而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就像那里从未设计过填写名字的空间。
场中静了一瞬。
接着，空气颤了一下。
不是灵力波动，也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直接压进骨头里的感觉。张继平右臂的麻木突然加重，戒指上的裂痕发出微弱的光，一闪即灭。
他抬手看了一眼。
戒面的裂缝比刚才宽了半分，内部那缕光几乎看不见。可就在刚才那一瞬，他感觉到它跳动了一下，像是回应了什么。
八个石柱顶端的青焰同时晃动，火苗由青转暗，边缘泛出紫边。没有人说话，但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一个站在对面角落的红衣女修下意识后退半步，踩到了身后人的脚。那人也没出声，只是把手收进了袖子里。
张继平没看别人。他盯着那面铜镜，盯着那个空白的名字。
他知道这不是意外。
能站在这里的，都是经过层层淘汰的顶尖修士。每个人都有来历，有背景，有名号。哪怕不出名，也不会查不到名字。
可这个人，连名字都没有。
镜中的空白持续着，像一块空洞的伤口。高台上，执事的脸色变了。他嘴唇微动，似乎在默念什么，手中法诀重新结了一遍。
铜镜再次震动。
灰雾翻滚，这一次，镜面没有显示任何文字，而是浮现出一道轮廓——模糊，但能看出是人形。肩线极直，头微微低垂，看不出面容。
轮廓只存在三息，便缓缓淡去。
执事收回铜镜，退后两步，低头不语。
钟声响起。
四短一长，和之前一样。但这一次，声音落下后，主台地面开始震动。黑石擂台缓缓下沉，随即又升起一座新的平台。更大，更高，表面符文密布，颜色更深，像是用整块陨铁雕成。
八根石柱的火焰完全转为紫色。
张继平感到胸口一闷，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低头，发现玉牌的黑痕已经蔓延到背面，几乎覆盖整个牌体。他试着捏紧，指节发白，却无法阻止那种侵蚀般的扩散。
他松开手，把玉牌塞进袖中。
这时，一股气息从远处传来。
不是从某个方向，而是从整个空间压下来。张继平抬头，看见主台另一端的虚空微微扭曲，一道身影从中走出。
那人穿灰色长袍，袍角无风自动。脚步很轻，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他走得很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节奏上。
他走到擂台对面，停下。
全场没人说话。
张继平看着他，右手不自觉地按在戒指上。那股拉扯感又来了，比之前更强，像是神识被一根细线拽住，往对方的方向拖。
那人没有看他。
他抬头望向高台，仿佛在确认什么。然后，他抬起右手，轻轻一挥。
一道无形的力量扫过整个主台。
所有人的玉牌同时震动。
张继平袖中的玉牌猛地发烫，他抽出一看，黑痕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新刻的小字：“对战序列确认。”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那行字又消失了。
玉牌恢复原状，只是温度还没降下来。
他抬头，正对上那人转来的视线。
第一次看清他的脸。
很年轻，甚至比张继平还显得小一些。眉眼平淡，肤色略白，嘴唇很薄。最奇怪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是浅灰色的，像蒙了一层雾。
那人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好像他根本不重要。
张继平站着没动。他知道这个人就是对手，但他不确定这人是不是真的“人”。刚才那一眼，让他体内的灵流停滞了一瞬，像是被冻结。
他试着运行《御枢经》的心法，却发现识海深处有种压迫感，像是有什么东西盘在那里，不肯离开。
他不再强求。
戒指还在发烫，但频率变慢了，像是累了。他明白，刚才强行抽取力量的那一战，伤到了根本。现在不只是身体的问题，连神识都在衰弱。
可比赛不会等他恢复。
高台上传来新的钟声。
三长两短，是决赛即将登台的信号。
其他选手陆续退开，站到观战区。没人多说一句话。刚才那道气息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不是普通的对决。
张继平往前走了一步。
脚刚落地，地面的符文亮了一下，一道光圈从他脚下扩散，扫过全身。这是检测阵法，确认参赛者状态。
光圈停在他右手戒指上，顿了半秒，才熄灭。
系统没有报错。
他松了口气。
对面那人也踏上擂台。他的脚步落下时，整个平台震了一下，比张继平踏上时强烈得多。符文亮起的颜色也不一样，是深红，而不是正常的蓝光。
裁判飞身上台，站在中央。
他看了看两人，举起手，正要宣布开始。
就在这时，张继平的戒指突然剧烈震动。
不是热流，也不是拉扯，而是一种警告般的刺痛。他手指一抖，差点缩回手。
他强行稳住。
裁判开口：“决赛第一场，张继平对……”
他顿住了。
手中的名册翻到最后一页，原本应该写着对手名字的位置，依旧空白。他皱眉，又翻了一遍，还是没有。
他抬头看向那人。
那人静静站着，双手垂在身侧。
裁判迟疑了一下，最终说道：“对阵未命名者。规则不限，生死不论。胜者——登临仙榜。”
话音落下。
那人终于动了。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一团灰气在他手中凝聚，没有形状，也没有温度，但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
张继平立刻后退一步，右手结印，准备启动《御枢经》的防御姿态。
可就在他运功的瞬间，胸口猛地一紧。
识海深处，那股压迫感骤然加剧。他眼前黑了一下，膝盖微弯，硬撑着才没跪下。
那人看着他，嘴唇微动。
他说了两个字。
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张继平耳中。
“你见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