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晨光透过米色纱帘，在木地板上晕开温柔的光斑。
温澜睁开眼时，秦苒的手臂还松松环在她腰间。她轻轻动了动，身后传来不满的哼声，还是将她松开了。
温澜有些意外今日的顺利，起身后回头看见秦苒正把她的枕头捞进怀里，将整张脸埋进去深深呼吸，像只守护珍宝的龙重新盘踞。
厨房里，燕麦在咕嘟咕嘟的小锅里翻滚。现在，只要温澜在家，秦苒的三餐都由她亲手做。
她偶尔会想，所谓“合格家人”大概就是这般，用细致入微的照顾织成温柔的罗网。
温澜关掉灶火，将咕嘟冒泡的燕麦粥细心盛进两个素白的小碗里，摆在中岛台上。她又利落地煎了两颗蛋，金黄的边缘微微翘起，盖上盖子利用余温焖着。
做完这些，她摘下围裙，上楼。
卧室里，秦苒依然抱着她的枕头，大半张脸埋在里面，听到脚步声，闷闷地抱怨：“你今天又不上学…起这么早干嘛…”
温澜站在床边：“你忘记给我下任务了？”
秦苒闻言轻笑一声，从被窝里伸出手，精准地攥住温澜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人捞进了怀里。
“你这是在怪我？”秦苒把脸埋在她颈窝，嘴里含糊地问着，心里却在分神猜测今天早餐会是什么。
温澜抬起手轻轻拍在秦苒的脸颊上，力道很轻，更像是亲昵的触碰。
“嗯，怪你。”她罕见的如此直白干脆。
秦苒顿时笑出了声，胸腔震动，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些，“真敢说啊，”她低着头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又不是当初怕我的时候了？”
温澜直视着她带着笑意的眼睛：“是家人了，不怕了。”
这句话取悦了秦苒。她像只被顺毛的猫，蹭了蹭停留在脸上的小手，这才起床，跟着温澜下楼。
走进看见餐桌上摆着印有猫爪图案的勺子，像得到新玩具的孩子般迅速落座。
温澜走向厨房将煎蛋盛出，刚放到秦苒面前，秦苒迫不及待拿新勺子去?。
温澜用餐刀按住她伸向煎蛋的勺子，取出核桃油滴了两滴，再利落地将太阳蛋切成适口的小块，重新将餐盘推过去。
秦苒托腮看她忙碌，忽然开口：“我的小夏天…真厉害呢。”
早晨有着不真实的平静。秦苒竟真给了温澜自由，只是在她出门前，将一个吻印在她额头。
而温澜再次踏进张家，时间仿佛完成了一次循环。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茶香，对面坐着同样不怒自威的张震岳。这一次，她脊背挺得更直了些。
“她要什么？”张震岳没有寒暄。
“要您出手，帮她隐藏身份。”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哦？她自称夏家，凭空造出这一整套身份，又何须我老头子多此一举？”
温澜捕捉着话中深意，沉吟片刻，才谨慎地反问：“您的意思是…”
“她不明说，”张震岳放下茶杯，“是在等我张家，先开出价码。”
温澜沉默，双方博弈的条件，都并非她能左右的。她只是再次被推上前台的棋子，尽管她正竭力想成为那个执棋的人。
短暂的静默后，张震岳再次开口，：
“张家可以出手，帮她完善身份，让它变得天衣无缝，经得起任何势力的深究。”
“相对的，”他的目光落在温澜身上，“你需要来张家，专心协助月月。而她，不能以任何形式干涉此事。”
“这是第一场交易。”
关伯依言将温澜引至珑月的房间。
珑月静静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秦任行和张海浪正围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用软巾擦拭着她手臂和脖颈处新渗出的深蓝色粘稠物。
她轻声询问：“叔叔阿姨…这是？”
听到温澜进来，秦任行侧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解释：“检测分析显示，是‘深蓝’正在她体内进行某种过滤或者说净化过程。这些粘液，是它将过滤出的体内某些物质携带排出的载体。从某种角度说，类似于人体的新陈代谢，只是形式和载体非常特殊。”
温澜走近几步，眉头紧锁：“您的意思是，这‘深蓝’本身，对她是无害的？”
“无害？！”
不等秦任行回答，旁边的张海浪猛地将手中的毛巾摔进一旁的水盆，溅起一片水花。他霍然转身，双眼布满血丝，连日来的焦虑、兄弟失联的愤怒以及对女儿状况的无能为力，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全都冲着温澜爆发出来：
“怎么算无害？！你看看月月现在这个样子！昏迷不醒，体温低得不像活人，身上不断冒出这种鬼东西！就是这玩意儿把她害成这样的！你告诉我这怎么能算是无害？！”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胸膛剧烈起伏。
温澜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惊得后退了半步，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触动了张海浪最敏感的神经，连忙低下头：“对不起，张叔叔…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任行不赞同地瞥了张海浪一眼，将一条干净毛巾递给他，提醒道：“海浪！注意你的情绪。”她转而对着温澜，试图缓和气氛，“别管他，他这是跟人打架打输了，心里憋着火没处撒。”
温澜立刻明白了秦任行指的是什么，她刚想开口解释，张海浪却已将矛头再次对准了她，语气咄咄逼人：
“你那个来历不明的姐姐！你到底知道她多少底细？她把我的人弄到哪里去了？！是生是死啊？！”
她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张海浪的情绪更加激动，往前逼近一步，“她那么看重你，非要你成为家人！我的兄弟们…他们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担忧和愤怒让他有些口不择言。
“张海浪！”秦任行提高了声音，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之间，“有什么气不要冲着孩子撒！她也是身不由己！”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温澜站在秦任行身后，心中五味杂陈。张海浪的质问，恰恰戳中了她处境中最尴尬和无奈的一点。
“我会回去，与她交涉。”
张海浪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去大半。他当然知道，马和豹组的人最初布控在温家周围，根本目的是为了保护眼前这个孩子，只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的插曲。
连他张海浪的手段在秦苒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这个孩子又如何去交涉？
温澜也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对秦苒的了解，确实还停留在表面——知道她危险，知道她掌控欲极强，知道她手段狠辣，但对于她的势力构成、行事逻辑、乃至真正的目的，都如同雾里看花。
豹组的全军覆没，就是一个血淋淋的警示。秦苒的能量，远超她之前的预估。
秦任行拍了拍张海浪的手臂，示意他冷静。她看向温澜的目光“澜澜，那个女人很危险，你要小心。”
“我知道，秦阿姨。”温澜点了点头。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秦苒的危险。可她需要更多地了解秦苒，了解这个掌控着她目前命运的女人。
温澜的声音很轻，小心翼翼的请求，：“现在…我能离妹妹近些，好好看看她吗？”
秦任行看了眼依旧紧绷着脸的张海浪，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将他往旁边推开些：“海浪，让孩子看看月月。”
秦任行拉过一张椅子放在床边，对温澜示意：“坐这儿吧。我离开实验室之前，她的状态一直是平稳的，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温澜依言坐下，身体微微前倾，仔细地观察着珑月。女孩静静地躺着，呼吸微弱而平稳，仿佛只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但那些覆盖在她皮肤表面的深蓝色粘稠物质，却在缓缓地、自主地流动着，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与宿主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共生状态。
温澜伸出手，指尖在距离珑月手臂上粘液几厘米的地方停住，没有直接触碰，只是感受着那似乎散发着的微凉气息。她的眉头紧紧蹙起。
“秦阿姨，”她轻声问，目光没有离开珑月，“这些排出的物质，你们分析出具体是什么了吗？除了知道是‘深蓝’在帮她过滤，还有其他发现吗？”
秦任行摇了摇头，有些凝重：“成分极其复杂，包含了一些未知的有机化合物。我们推测，它带走的可能是她体内积累的、某种对她有害或者不再需要的代谢产物，甚至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或是能量层面的杂志。但这只是推测，需要更多的样本和分析时间。”
温澜沉默地看着那物质，心中思绪翻涌。珑月身上发生的，到底是进化，是变异，还是一种缓慢的…侵蚀或转化？
明明是那样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