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鸦军据点那阴森的山谷,如同巨兽张开的口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陈稳伏在冰冷的岩石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谷口的防御布置和巡逻规律。
大脑飞速运转,构思着进攻方案。
然而,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军使!紧急军情!”
一名被留在后方负责与主营联络的传令兵。
竟不顾暴露的风险,气喘吁吁地循着标记追了上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
陈稳心中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示意传令兵靠近,压低声音:“讲!”
“是……是前线!”
“北汉主力与契丹骑兵已与我周军前哨部队在高平以南接战!”
“契丹狼骑……契丹狼骑大规模出动,利用骑兵之利,不断袭扰我军两翼,我军……”
“我军步兵方阵移动迟缓,在野战中应对极为吃力,已有数支前哨部队被击溃,损失不小!”
“韩指挥使的马军也被牵制,难以有效反击!”
“张指挥使的步军结阵自保尚可,但推进困难,局势……局势颇为被动!”
传令兵的声音带着颤抖,显然前线不利的消息给了他巨大的冲击。
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陈稳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拳头瞬间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高平之战,终于还是爆发了!
而且开局便如此不利!
契丹骑兵!他早该想到的!
拥有大量精锐骑兵的契丹,在平原野战中对主要以步兵为主的周军,拥有着近乎压倒性的优势!
他们来去如风,骑射精准!
一旦周军阵型出现丝毫松动,便会如同饿狼般扑上来撕咬。
一击即走,绝不恋战,足以将任何一支步兵拖垮、磨碎!
(注:历史上,周军在高平之战初期也确实因为右翼溃退而陷入险境,最终是靠柴荣亲临前线、激励士气,以及像赵匡胤这样的将领奋勇拼杀才扭转战局。)
使君此刻,定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甚至……危险!
“使君情况如何?”
陈稳的声音因急切而有些沙哑。
“节度使亲临前线督战,暂时无恙,但……但军中已现不稳迹象,尤其是右翼……”
传令兵不敢再说下去。
陈稳闭上了眼睛,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铁鸦军的据点近在眼前,若能拔除,必能断其一臂!
缓解后方乃至前线的某种无形压力。
但前线告急,主公有危,他陈稳岂能为了追寻一个可能的威胁。
而置眼前确切的危局于不顾?
一边是可能影响深远但见效缓慢的“治本”。
一边是迫在眉睫、必须立刻救援的“治标”。
这个抉择,无比艰难。
石墩、钱贵、王茹等人都围了过来,听到消息后,个个脸色大变,焦急地看向陈稳。
“军使,怎么办?咱们要不要立刻回援?”石墩急声道。
钱贵却道:
“军使,铁鸦军据点就在眼前,若此时放弃,前功尽弃不说。”
“他们若趁机在后方再兴风作浪,与前线契丹骑兵呼应,后果不堪设想啊!”
王茹看着陈稳紧绷的侧脸,轻声道:
“军使,无论您做何决定,我等誓死相随。”
陈稳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已是一片决然。
他深吸一口冰冷彻骨的空气,压下翻腾的气血。
“铁鸦军要打,前线也要救!”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但顺序必须调整!”
他快速下令:
“钱贵,你带所有斥候,继续严密监视据点动向,绘制详细地图,记录其巡逻换岗时间、人数、以及可能的暗道出口。但绝不可打草惊蛇!”
“得令!”
“石墩,王茹,立刻集合队伍,我们马上出发,以最快速度返回!”
陈稳的目光投向东南方向,那是高平战场所在。
“我们不能直接投入正面战场,那无异于杯水车薪。但我们可以在外围,做我们能做的事!”
“军使,您的意思是?”
“契丹骑兵不是仗着马快吗?不是喜欢袭扰吗?”
陈稳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我们就去抄他们的后路,断他们的游骑,让他们也尝尝被袭扰的滋味!”
“靖安军或许人少,但论起小股精锐作战,论起在山地林间的机动,我们未必就怕了那些狼骑!”
他要在外围开辟第二战场,像一根毒刺,不断扎向契丹骑兵最柔软的下腹部。
牵制其兵力,扰乱其部署,为主力战场分担压力!
这个决定,无疑是将自己和麾下这支疲惫之师。
投入到了一个更加危险、更加不可预测的境地。
他们将直面这个时代最强大的骑兵力量。
但没有人犹豫。
“谨遵军令!”
队伍迅速集结,放弃了即将到手的猎物。
如同潜行的猎豹,调转方向,沿着来路,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山外冲去。
陈稳再次动用了广泛的效率赋予,目标只有一个——速度!
每个人心中都燃着一团火,前线的危急。
袍泽的困境,明主的安危,驱散了连日征战的疲惫和深入险地的恐惧。
他们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尽快赶到那片决定国运的战场。
用他们自己的方式,为这场战争贡献一份力量!
当队伍终于冲出密林,重新见到开阔的天地时。
仿佛能听到远方隐约传来的战鼓与号角声,能闻到风中带来的淡淡硝烟味。
陈稳勒住战马,回头望了一眼那阴森山脉的方向。
“铁鸦军……暂且留你多活几日。待我破了狼骑,再来与你算总账!”
他猛一夹马腹,战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
“全军听令!目标东南,高平外围!遇小股契丹游骑,杀无赦!”
“杀!”
那沸腾的战意与救主的决心,已如同蓄势待发的火山,等待着在真正的战场上,爆发出石破天惊的光芒。